話聲甫畢,葉斡已經從山上直直跳下,直直竄入陣鄭冷畫山順手一甩,丟出數枚銀翎針,要打他背後穴道。可隻聽嗤嗤幾聲,葉斡背後中針,卻行動依舊。
冷畫山略吃一驚:她的銀翎針雖並不以單枚的威力見長,可認穴禦氣之精準無人能出其右,絕沒有人能中招之後還若無其事。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原來葉斡竟將柳丹的屍體用一根粗繩綁在了身後,當做了提防暗器的盾牌。他赤劍長驅,卻一點而過,並不針對蕭乘川或者斷樓,而是向半山腰的雲華直直刺了過去。
完顏翎驚呼道:“娘,心!”刷得拔出清玉劍,如銀蛇點動,向葉斡雙目刺去。她和斷樓共演墨玉雙輝劍陣,自是作之合。可若是單打獨鬥,還是九落青鞭法用得更加熟習一些。然而她慣用的那條金絲絞龍鞭,在和五嶽劍陣相鬥的時候損壞了,此時隻能以清玉劍抵擋。但沒了斷樓在身邊,威力立時大減,許多精妙的招數在腦海中浮現,卻是手不從心,使出來失之毫厘、差之千裏。
葉斡接過完顏翎幾招,冷冷一笑。這些年來,他在半夜偷看過無數次蕭乘川自練墨玉劍法,一直在苦思冥想破解之法。雖然還對墨玉雙輝劍陣無從下手,但清玉劍如何應對,早已在心中演練過無數次。當即長劍上揚,劍刃中如帶千鈞之力。
完顏翎之前和葉斡多次交手,萬沒想到他竟隱藏實力,還留了這麼一招殺手鐧。忽然手腕一酸,清玉劍被重重磕開。葉斡笑道:“你也忒看我了。”完這句話,胸口隱隱劇痛。他方才也身受重傷,現在也是拚著最後一口氣而已。
雲華見葉斡手中略慢,輕道:“翎兒,躲開些吧。”輕輕點躍而起,將清玉劍穩穩接住,刷刷數劍,幹脆利索,卻不過分疾速,飄轉翻飛如行雲流水,其嫻熟更勝完顏翎。她自同可蘭隱居關外後,這套劍法就再沒完整用過了,是而連完顏翎都從未見過。葉斡則更加猝不及防,沒料到雲華劍法如此精妙,心中發了狠勁,招招都是殺手。
蕭乘川在陣中看得清楚,罵道:“賊子!”一腳踢出,麵前一人狠狠撞出,後麵的人立刻被擠開,閃出了一條道路。蕭乘川團身飛出,雙手抓住掉在地上的墨玄劍,用力一拋,叫道:“雲,接劍!”喊得聲音雖大,卻無人聽不出其中的纏綿情意。
葉斡本想突襲雲華,就算不能得勝,也可引得蕭乘川方寸大亂。當此強敵環伺之時,隻要稍微露出一點破綻,頃刻便會死在亂刃之下。卻萬萬沒想到他竟將劍從背後飛擲而來,倉促之間,無法招架,不得不側身躲避。雲華輕輕招手,接住墨玄劍,素袖一抖,快如黑電疾風,搭在了葉斡的肩膀上。
墨玄劍本講究以慢打快,如此使法原本大為違和,可正因如此,反而更加出其不意,葉斡剛剛站穩,在這方寸局限之地,無論如何都抵不住這快捷無倫的一眨“啊”的一聲,肩膀被切入了寸許,赤劍鐺鋃落地,滑入萬丈深淵之鄭
雲華並不認識葉斡,可一瞬之間,看見他的眼神,憤怒、哀怨、悲痛,和昔日的自己何其相似,忍不住問道:“是我害了你嗎?”葉斡被雙劍縛頸,自料必死無疑,冷笑道:“你可知道我的父親,就是當年奉命去將你追回來的一名將領。結果就是因為你詐死,蕭乘川他遷怒降罪,殺了我的爹娘,還有我全家十三口人……”
話沒完,忽然“砰”的一聲,一記剛猛無儔的掌力擊中了葉斡的胸口。葉斡眼前一黑,立刻飛了出去,頸上被劃出一道極長極深的血痕。完顏翎愕然回頭,見斷樓衝跳了過來,足尖在石階上一點,反而將葉斡接住,放在山頭之上。
原來,斷樓見葉斡向雲華出手,想著他現在身負重傷,完顏翎足以應付。可卻不料他竟留有殺手,因躥一下竟完全來不及援救。直到蕭乘川飛劍送出,斷樓才踏步飛身來擋。他出一掌“潛龍嘯”,本想一掌將葉斡打死。
可是,就在他這一掌將發未發之際,卻聽到葉斡自述殺父之仇。他萬萬沒想到,葉、呂、燕、柳四人之所以滿門被殺,竟然是因為自己和自己的母親。一時心中沒了主意,不知該如何是好。就這一猶豫,掌力已經咆哮而出。斷樓這才恍惚過來,連忙接下了葉斡。
葉斡口目皆閉,顯然已經昏了過去。但他失去意識之前,還拚力翻轉身子,俯麵向下,想必是要保護背後柳丹的屍體。
斷樓心裏亂糟糟的,葉斡方才那番話,在他耳邊久久回響。
斷樓方才之所以和蕭乘川共同出手,不過是驟然湧上了幼年時的一點心念。現在看著葉斡和柳丹,心中卻轟然大震:“父親他殺的無辜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歸根結底,竟也都是因為我。我這樣和他一起,究竟是成就父子之情,還是更為他增加罪孽?”
蕭乘川在人群中,卻看不出斷樓這番思緒,隻見到他出手打暈葉斡、救出母親妻子,大笑道:“好,這才是堂堂男子漢,這才是我的兒子!”容光煥發,揮手撥開纏在自己身邊的幾個人,也跳到半山腰上,站在雲華麵前:“兒子這麼有出息,我也就放心了。”
看著這一見人,一直被綁在一旁的呂心竟也笑了起來。莫尋梅有些意外,問道:“你笑什麼?”呂心道:“我跟隨師父二十餘年,從未見他如此開懷大笑過,我自然也歡喜得很。”言語真摯,顯然是由衷而發。
留在山上沒有參與拚殺的,除了少林寺眾僧和莫尋梅之外,隻有尹笑仇、慕容海父子、冷畫山、穆懷玉和趙鈞羨幾人而已,聽到呂心的話,盡皆啞然。至於其他門派掌門如了緣師太等,一開始雖不願貿然參戰,可局勢已經不可控製,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本門弟子被打死打傷,也被迫裹挾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