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然沒有想到饒記憶會是這樣,像是無數塊巨大的放映屏,從記事起的記憶開始記載,橫穿數十裏漂浮在空中,有的地方鮮豔巨大,有的地方已經褪色而且細。
正在重現的鮮豔記憶被褪色的細記憶所聯結,組成了宏偉壯觀的記憶鏈條。
還有些零零散散的光點漂浮在四周,隨時都在變化,而且隨著它們的移動,還能看出一些暗色的東西也漂浮在記憶鏈條附近。
老張過,鮮豔的是那些事情還記得,褪色的是那些事情已經快要忘記了。
光點是快樂和驚喜,暗點是難過與悲哀,數量應該是守恒的,它們來自於記憶,若是它屬於的那一段記憶消失,那麼相應的它們也會消失。
陸景然不忍推測自己離開時這些光點還剩多少,隻希望暗點也能少些。
他隨意看了看其中幾個顏色鮮豔的位置,基本上都與自己有關。
一想到這些記憶都是要消失的,陸景然就不想多看,轉身徑直向蘇代嫣五歲時的記憶走去。
既然這裏是開始,那麼結束也應該從這裏結束。
記憶中沒有距離和時間的標準,隻快走了幾步他就快要接近記憶鏈條的邊緣。
陸景然大致掃了一眼,就找到了他和蘇代嫣相遇的記憶。
非常好找。
雖然那個場景本身晦暗無光,從頭至尾能看得清的隻有他鬼火附近,但是所有的細節都鮮活如昨日,而且在一段記憶鏈條附近,漂浮著數量龐大且密集的亮色光點。
流螢一樣的快樂和驚喜從陸景然眼前輕盈的劃過,盤旋在他的身側,暫停在他的肩頭,以蝴蝶飛舞的方式將他圈圈圍繞,不一會就快要將他淹沒。
這是無與倫比的盛景,四下看去盡是活潑跳躍著的光點,他似乎能聽見它們承載著的,屬於蘇代嫣的靈魂悸動。
這大概是蘇代嫣二十年來,最最開心的事情。
陸景然呆愣在原地,眼睛有點發酸。
毫無預料的遇見對他來,不需要準備也沒什麼好銘記,很多細節沒有當時的特殊記憶,日後再怎麼回憶也想不起來。
可能是他生性涼薄,萍水相逢總是習慣性拋在腦後,現在唯一還清晰的隻有蘇代嫣那一句怯生生的“壞人哥哥”。
但是蘇代嫣不同。
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鬼火的顏色他的穿著,統統像是被錄像機敬業的拍下,邊邊角角,一絲不差。
陸景然看著飛舞在眼前的光點,覺得胳膊都被灌上了鉛,如何都抬不起來。
他不過以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她回家的路,卻被後來二十年的相處鍍上了金邊,最後不知不覺間,就變成了她生命的光。
可現在她的光,要親手熄滅她的光。
來這裏之前他設想過自己會看見的場景,可真正見到的時候,還是隻剩震驚和難受。
原來蘇代嫣口中的特別喜歡,真的從來不是而已。
一時間,陸景然竟然失了所有再向前的勇氣,他不想再消除什麼記憶了,也不想再去對付什麼源格了,隻想回去。
現在回去立刻回去,叫醒蘇代嫣拉著她一起離開,去海邊去深山,去所有世人找不到他們的地方去,隱姓埋名不問世事的度過蘇代嫣的餘生,等到她握著自己的手閉上眼的時候,他再沒有牽掛的了結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