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戰況並沒有得到本質上的好轉,後麵立刻又有妖獸衝了上來趁著槍械和弓弩的發射間隙撲倒了兩名士兵,遠處還有妖獸不斷朝著這裏衝來。
隆隆兩聲,又有兩隻體型巨大的妖獸直接撞破了牆壁衝了進來。
這棟治療傷兵的建築是幾位醫師合力用土行符咒塑造的,其中還加入了土行靈砂增加其穩固性,但是在這些巨大的怪物麵前還是太過脆弱,並不能起到真正的防禦作用。
“喝啊~!”
隊長發出不知道是憤怒還是絕望的怒吼,丟下那隻被斬傷的妖獸衝向另一隻剛剛破牆而入的妖獸,同樣暴烈的一刀在妖獸身上砍出一道極深極長的傷痕,但他自己也被妖獸的反手一擊打得飛了出去。
另一隻未受阻礙的巨大妖獸就像邁入了食堂的餓鬼,迫不及待地抓住了兩個躺在病床上無法動彈的重傷士兵就塞進了嘴裏,急促的慘叫剛剛發生就戛然而止,混合著骨頭崩裂髒器破碎的怪異響動一起成為妖獸的咀嚼聲的一部分。
門口的地麵崩裂,剛才吞噬了村民的巨大綠蟒又從地底鑽了出來,這次一口就吞掉了兩個站得很近的醫師,包括之前張宏正去幫忙的那個老軍醫,隨後那粗如水缸的身軀一掃,周圍的士兵就飛了出去。
軍陣開始崩潰了,沒有了前方持盾士兵的保護,傷兵們和醫師麵對近身的妖獸完全無力抵抗,轉瞬間就有四五個傷兵死在了撲來的妖獸口中。
這棟堅土大屋也開始崩潰了,又有一個身軀龐大的妖獸撞破了牆壁,失去了支撐的屋頂垮塌下來,彙聚在這裏的人全都將成為妖獸的口糧。
張宏正傻站在原地,看著聽著感受著四周不斷的慘嚎,不斷的廝殺,不斷的崩潰。
一把符文槍滑落到了張宏正麵前,那是從一個剛被妖獸利爪掏出了內髒的士兵丟下的,上麵的符文還亮著,那士兵點亮了符文充能,卻還是來不及扣動扳機。
張宏正撲過去撿起了槍,隨便對準了一個妖獸大叫著扣動了扳機,符咒的火焰從槍口飛出,帶著他的憤怒一起在妖獸的身上炸開成一團,妖獸痛得嚎叫了一聲。
但也僅此而已,他的這一丁點反抗在這戰鬥中如同暴風雨裏的一點浪花,沒有任何實際的意義。
周遭的一切依然朝這裏瘋狂擠壓過來,全是崩潰,殺戮,絕望和死亡。
刷拉拉。
一陣奇怪的聲音忽然闖入了這片全是絕望和死亡的世界。
張宏正還來不及奇怪,就看到這屋子的屋頂乃至整個上半部分全都崩碎飛了起來。
不是因為妖獸破壞的崩塌,而是整個地被一股外來的宏大力量撕碎吹飛。
被劍。
成百上千把劍如同從外倒卷的銀河瀑布,如狂雷如閃電飛流奔湧滾滾而來,衝破屋頂撕碎牆壁衝入這片妖獸和人拚命廝殺的修羅戰場。
然後這些虛實相間無堅不摧的劍又像是擁有了思維和靈性的活物一般,自動閃避開了裏麵的所有人,隻是從妖獸身上切,刺,斬,穿而過。
隻是一眨眼之間,所有的妖獸,無論是雄壯凶猛的靈活狡詐的還是隱匿潛藏的,全都在劍光中變成了一地零零散散的碎塊。
不隻是這殘破的大屋中,外麵的村莊也被這從而降的劍雨狂潮席卷而過,所有的妖獸都被不聲不響地肢解粉碎。
剛才還慘烈無比的一場廝殺拚搏,就此徹底終結,沒有絲毫殘留。
劍光如潮,眨眼即來頃刻而去。
掃蕩過地麵的萬劍浪潮又昂首而起,彙流成一股,盤旋在高空上的一人身邊沉浮不定。
地上所有的人都驚愕得無以複加,不管險死還生的,重傷垂危的,都愣愣地看著空中那人。
還是那個士兵隊長還留有幾分清醒,從地上爬起來,抱拳對上空遙遙一禮,問:“長城衛隊西岸巡邏甲三隊駐紮在此,多謝這位大人援手,敢問尊姓大名?”
“蜀山,李煜。”
這人從腰間拿起一個葫蘆,昂首張口,碧玉般的酒液從葫蘆裏湧出倒入他的口中,恍惚間,連充塞四處的血腥氣都被一股淡淡的酒香壓了過去。
這人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容貌俊秀卻是披頭散發胡子拉碴,一身修士的長袍古服也有些破舊不堪,眉宇間帶著微醺,乍看就是一個落拓買醉的浪子書生,隻是將他拱衛在中間如繁星不斷閃爍的無數劍光在宣告他的真實身份,這是一位至少是先之上的修士,一位蜀山劍仙。
吞下口中的酒,這個叫李煜的修士眼中的醉意似乎又重了幾分,他看向下方的士兵隊長冷然:“這邊早就有妖獸增多的跡象,怎的還讓村民聚居於此?
你們長城守軍做的什麼事?”
“這個。”
隊長張口結舌。
村民內遷州府的事上麵早就在,但許多村民自己不願,而且這事到底如何也由不得他來決定。
好在李煜也好像知道如此,並沒多什麼,轉頭看向了遠處的大海方向,一雙醉眼星眸閃動,若有所思:“那建木老妖似乎將一縷分身紮入地層,跨海而朝這邊蔓延過來了,因此這邊的妖獸才日漸增多。
你速速收攏剩下的村民朝內陸撤退,傳訊給州府的大人讓他們接應防備,我且去會會那妖孽的分身。”
話音未落,他帶著漫的劍光化作一條光帶朝著遠方而去,眨眼間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裏。
修士仙人也並不是什麼都對的。
比如李煜讓隊長收攏村民撤離,這就是件有些多餘的事,這一次妖獸襲擊的強度和烈度太大,村民們對於那些蜂擁而至的妖獸沒有形成什麼有效的抵抗,就不過妖獸衝入村子的短短幾十息時間裏,整個樂山村的村民全都死了。
除了張宏正。
現在整個樂山村隻剩下了他一個人,根本不存在什麼收攏不收攏。
張宏正木然地走在村中的土路上,四周隻剩一片瘡痍,村民們的屍體已經被士兵們收走掩埋了,隻剩下空蕩蕩的房屋和空氣中依然散不去的血腥。
張宏正是孤兒,一次妖獸侵襲的騷亂中被村民在路邊撿到的,也不知道父母是誰,從就在這樂山村裏吃百家飯長大,這村中的每一個都是他的親人,而現在卻一個都沒有了。
很快連這個村子都要被徹底放棄,從此永遠消失。
活著並不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會很費勁,很辛苦,還要一些運氣才行。
張宏正不記得是誰過這句話了。
也許是某個戰場上下來的老兵醉後的胡吹,也許是某個勞累的農夫或者獵戶飯後的閑聊,他之前還,並不大懂。
但是現在他有一點懂了。
但即便如此,人還是要活著的。
而且正因為如此地費勁辛苦,更得要活得有力些,要多殺些妖獸,給村裏鄉親們報仇,要像。
那個在無數劍光裏凝立於高空,反手間殺盡妖獸然後仰頭醉飲的身影不斷浮現在張宏正眼前,他永遠也忘不了這個身影中蘊含的力量,灑脫。
似乎隻有活成這樣,才能算是真正地活著。
視線邊緣有一陣紅光閃過,把張宏正從思緒裏驚醒過來,發現自己居然不知不覺中走到了村子邊上,前方是一座的破舊廟,那是濟世教的廟宇,平日間有些村民會過來祭拜濟世仙尊,廟裏常駐的兩個道人也會給受傷的村民治傷醫病。
而之前那兩個道人在傷兵營裏幫忙,妖獸來襲時不幸都死掉了。
廟的半邊屋頂都塌陷了下去,有半截妖獸的屍體露在外麵,應該是剛才受到那一輪萬劍齊飛所殺,這件廟也受到了波及才被毀壞。
而剛才張宏正仿佛看到的紅光似乎就是從這廟裏發出的,隻是現在再靠近仔細看看卻又好像沒有什麼異常,妖獸的屍體已經有些腐爛,發出獨特的刺鼻臭味,不大可能再發出什麼光來。
可能是看錯了吧,不過有個妖獸的屍體在這裏,還算是運氣不錯。
張宏正撓撓頭,摸出隨身的刀來準備去這個妖獸屍體上找找靈石。
村裏的那些妖獸屍體都被士兵們處理了,那些屬於長城守軍的戰利品,自然沒他的份。
如果能從這個妖獸屍體上掏摸幾塊出來,對他這無依無靠的孩可算是一筆橫財,足夠吃喝不愁很長一段時間了。
他雖然吃百家飯,但本質上卻是一個人生活,對收集財貨資產這些下意識地比較上心。
“喵~~”這時候一隻黑白相間的肥貓突然從廢墟中走了出來,對著張宏正叫了一聲。
張宏正一愣,這隻貓的花色他記得,今年春的時候還是一隻遊蕩在這破廟附近的瘦骨伶仃的貓,兩個濟世教道士拿剩飯喂它,他和幾個孩偶爾也拿魚骨魚內髒過來,一段時間沒見不知道怎麼的幾乎胖成了一個球。
旋即張宏正又不禁笑了。
之前妖獸的侵襲連村中的牲畜也幾乎全部死絕,這時候看到一隻他認得,而且似乎也還認得他的生靈,讓他淒然死寂的心中升起一片溫和。
“過來。
你怎麼長這麼胖了?”
張宏正蹲下招招手,那貓就真的邁步走了過來。
“哎,現在這村子裏就剩我們兩個了。”
張宏正摸摸貓頭,又抓抓肥嘟嘟的貓脖子,入手柔軟順滑。
“以後就跟著我了好不好?”
“喵~~”黑白肥貓好像真聽懂了似的回應了一聲,圓圓的臉上有些癡傻,又好像有些無法言的深邃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