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一寸一寸的爬上去,終於到了正午時分。
楚離聽見行刑官渾厚響亮的聲音裏帶了一絲激動的顫音,一支斬立決的靈簽丟在他腳邊。
“斬!!”
“如果你死了,我怎麼辦?”
楚離舒卷手掌,手心縈繞著淺淡的紫色紋路,上麵是蒼古而繁複的浮圖。
那浮圖倏然變幻了字眼浮現在楚離眼前,楚離知道,帝峿是一個亡靈,寄於他身上,任何實質性的行動都需要借助他的手來完成。
但他現在的身體太虛弱,不允許帝峿這麼做。
那三個巫師加起來的能力雖比不上巫師族的十巫之一,放眼巫師一族裏卻算是頗強的。
他們三個人繪的符籙,加之以特殊材料做的牢籠,以他們現在的能力,根本沒辦法全身而退。
帝峿怒道:我當初就說過,最毒婦人心,不要相信女人,如今這種局麵,都怪你咎由自取!
帝峿喋喋的說,楚離能感覺到他蓬勃怒氣下的慌張。
倦累襲擊了楚離全身的骨骼神經,他緩緩閉了眼。
此時此刻,帝峿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活下去。
可是他押錯了人。
十萬年前滅劫來臨,帝峿選擇逃,十萬年後,他仍舊逃不過。
楚離不會後悔為神族的自由做了最大努力的爭取。
隻是終究是連累了帝峿。
然而他也並不感到抱歉。
帝峿選擇幫助他,不過是因為神魂被困於毋逢,和死了也沒有什麼區別,不如在他身上押一注。
現在賭注輸了,誰也怨不得誰。
帝峿的力量經上次一戰,削弱了許多,現在正是休養的時刻,不能在另一個位麵和他隨心對話,隻能通過文字實現,以節省體力。
感知到了他心中所想,帝峿恨恨道:你說說你幹什麼不好,非要和上天爭長短,以你的能力完全可躲過上天的懲罰,可你偏不,現在好了?
你若還保留有以前十分之一的力量,也不至於落得個兵敗身死的下場。
麵對帝峿的質問。
楚離唇邊浮起一抹淺笑:“既承高位,必擔其責。”
他頓了頓,眉眼間有一股凜然慨氣,定定的說:“你要逃,我決不會逃!”
帝峿不屑的哼一聲:我隻知道隻有活下去才有的逃!
過了一會兒他忿忿的心緒微微平靜,沒好氣:如果我以前安排的棋子還有用,今日局麵或可有轉機。
“沒想到我一直被困於毋逢之中,還能安排下棋子吧?”
楚離似乎想象得到他上揚的眉毛。
帝峿自問自答:“這個你就不要管了,今日既然我選擇了你,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了,失策失策。”
說到這個,帝峿咬牙切齒的氣勢又上來了,哼聲道:“這次讓你用我的力量,是還你之後替我解除封印的情,既然失敗了,我也隻能想辦法..”
“斬!”
一支靈簽落在地上。
行刑官洪亮厚重的聲音緊隨其後。
帝峿的心跳有一刹那的戛然而止。
一百零八把誅神劍,斬殺而來!
一息之間,狂熱而瘋魔的喊叫達到頂點,又如重石悄然落下。
氣氛有些怪異。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
一百零八劍,劍劍落空!
誅神劍尊體幻化出的一百零七劍如歸巢的鳥兒,收了幻影的翅膀,回到母體,那誅神劍也承受不住似的,哐當一聲掉落在地。
一個少女立於擎天柱上,如夢如幻月,若即若離花,風姿清絕,眉眼如畫,手中抱著一隻軟糯可愛的小紅狐,襯著她一身白衣烈烈,如一幅臨水唱晚的畫卷。
“誰要殺這個人?”她唇角勾起一個若有若無的弧度,清和而淡雅:“我要救他。”
她的視線不離隻紅狐,含著一抹淡笑:“夭夭,你說是不是?”
緊繃的空氣在她的溫冷聲音裏醞釀出一場出離的憤慨和叫囂。
那麼高的擎天柱,且上空有鷹隼盤查,她是如何上去的?!
眾人抬頭,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那些鷹隼,竟在眾目睽睽之下,憑空消失!
這是何等的修為境界?
這是哪族的少女?
八荒四合,所有族群和教派都與九洲之上的人族簽訂了和平共處的契約,這少女何方神聖,敢公然叫板,違背契約!
雲臻的天馬,雲暖的人偶,索綽落柔嘉的白虎率先重上了雲霄,與那少女齊平,其餘諸多修為高超的押送官和跟在他們身後的諸神一起跟了上來。
“姑娘,你剛才說什麼?”雲暖沒聽清楚似的。
少女微笑的看著她,施施然道:“我說,我要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