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她,隻覺得心愛的人愛上了別人,開始不甘,開始嫉妒,到最後怨恨吞噬了她內心的善良,手中開始沾染上鮮血。
剛開始時她是怕的,怕皇上會因此責備她,怕皇上會痛恨她心狠手辣。
可一切,在皇上眼中,都如同從未發生過一樣,她還是她至高無上的皇後,那位置,依舊無人撼動。
她一直相信,就算皇上心中沒有她,在她細心的陪伴和感動之下,他會回心轉意的。
這個想法,一直到很多很多年前的那個夜晚,皇上抱了那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女人進宮,才徹底看清。
當時為了救那女人,宮裏所有的太醫都出動了,昂貴的藥材用了無數,經驗老道的太醫輪番守護,連續搶救了好幾天,才把那女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那幾天,她在皇上臉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焦急和擔憂,還有清醒著,拉著那昏迷不醒的女人說了句,“別走。”
那一聲“別走”,如同一記鐵錘,狠狠的敲在了她的心頭。
她知道,皇上心裏的那個女人,來了。
果然,那女人救活以後雖半癡半傻,但皇上還是給了她後宮中無與倫比的寵愛,為她建了輝煌清雅的千雲殿,無數個漫漫長夜,都宿在了那裏。
這讓她覺得,自己不過是一隻披著華麗外表的孔雀,金玉其外,卻在沒有人的地方,獨自梳理著自己的悲傷。
皇上為那女人,阻擋了一切有可能的傷害,她無從下手,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心愛的男人,把她前所未有的寵愛,加倍的給了另一個女人。
那女人在的三年裏,隻有她自己知道,日日心如刀絞是什麼滋味。
終於,那女人還是離開了。
離開了北狄,或許,也已經離開了人世。
她以為自己又有了機會,所以比之以前更加加倍的,小心翼翼的討好著皇上,想讓自己一顆滾燙的心,像當年一樣把他捂熱。
可這一捂,竟是二十年。
二十年,她的青春沒有了,她可以給他的父兄的支持也沒有了,又或許,他也已經不需要了,所以到如今,她已經沒有了任何,足以打動他的東西。
於是一顆炙熱的心,也就涼了。
風吹過,把平緩的河麵吹出一圈圈蒼老的皺紋,如同她的人和心一樣。
走到河岸邊坐下,婁皇後拭了一把眼角的溫熱,把自己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靜靜的望著垂進水麵的倒柳,想著如果重新再來一次,她還會不會,為自己選擇這樣的一生。
身邊有腳步聲走近,婁皇後以為是婢女追了過來,未曾回頭,往水麵看了一眼,卻怔在了當場。
回過頭,耶律離身著便衣,隻除了歲月在臉上留下了滄桑,餘下的,竟一切如少年時的模樣。
“柔兒。”
耶律離的一聲輕喚,險些讓婁皇後以為,自己當真又回到了過去,因為他沒有疏離的稱她一聲“皇後”,而是親切的,喚了她的乳名。
蹲下身子,耶律離伸手擦拭掉婁皇後臉頰的淚水,望著伴了他大半生的人,柔聲說道:“聽說城外百花園的花兒都開了,等過幾天,我帶你去住些日子。”
“你,說什麼?”婁皇後震驚之餘,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朕老了,政事上的事情,漸漸有些力不從心了,所以以後,就多交給桓兒處理了。我記得年輕時,曾答應過你去百花園看花,這個承諾,拖了有些晚了。”
百花園。
他竟還記得!婁皇後以為,這一句玩笑話,隻有她一個人傻傻的當真了。
沒想到,在她要絕望放棄的時候,卻又夢幻般的實現了。
看著怔怔的皇後,耶律離牽起她的手,將她從地上拉起,朝著不遠處的馬車緩緩走去。
他一直以為,在絕望中救了他的人是楊臻,如今人到暮年,回望這一生才發現,一直救慰著他的,是這個從他沒落到輝煌,默默伴了他一生的女人。
也不知,這覺悟的時間,算不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