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樓的蓉容,躇跚著放慢了腳步:麵對自家和隔壁牛黃家,不知該進哪一道房門?鄰裏們不約而同都瞅見了蓉容的難處。
於是。
都睜大眼睛看她怎樣選擇?
蓉容略微停頓停頓。
便進了隔壁牛黃家門。
在鄰裏羨慕的眼光中,老爸老媽自豪地揚著頭。
眾星捧月般。
簇擁著未來的兒媳進了門。
“我們先走了”周三挽著二丫對牛黃說:“下午,三工區要召開技術競賽,你來不到就算啦。”“如果姚書記問起?”牛黃有些擔心。
三工區的技術競賽。
是公司今年規劃中的重頭戲。
姚書記曾在全公司大會上講到。
“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
抓好技術。
精益求精。
是我們82年工作的重中之重。”
而作為全公司區域最大員工最多的工區,又是公司姚書記委托行辦主任牛黃親自抓的典範,自然容不得出半點差錯。
周三點點頭。
多年的朋友啦。
瞅瞅眼神就知道彼此在想些什麼?
牛黃放下心來。
進了屋。
聽見外麵的喧嚷。
裝睡的弟媳婦才有些不情願的從床上爬起。
睡眼惺忪的出來招呼:“回來啦?蓉容。”“嗯,昨晚加了班?”蓉容注意到她滿麵的無精打采,關心的問道:“你還是再睡一會兒吧,等會兒吃飯喊你。”
“再睡?人家不高興了喲。”
小李軟軟的挨著牛二坐下。
牛二瞅瞅她。
“睡醒了吧?
你呀,瞌睡真多。
一點都擔擱不得。”
牛三則笑嘻嘻的瞅瞅蓉容,又瞅瞅小李:“我發現嫂子比二嫂要高得多呀,原先怎麼看就差不離呢?我這眼水不行哇。”
小李的臉色暗下來。
“我當然沒有嫂子高。
也沒有嫂子漂亮有文化。
老師嘛。”
大家一聽她的話不對。
都拿眼去瞅她。
牛二瞧瞧老爸老媽,忙打著哈哈:“牛三說些什麼屁話?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擔憂。老媽,今天弄了點什麼好吃的?我可是幾天沒啄一顆米啦。”
“泡椒回鍋肉。
你最喜歡吃的。”
老媽摸摸小李的手。
以示安頓。
“怎麼沒啄一顆米?”
“北京來的幾個朋友,天天喝酒,醉了就吐,吐了就吃小麵。”
“唉,這怎麼要得喲?”
八月中旬。
牛黃送蓉容到學校報到。
對蓉容工作的分配。
老爸早作了大量工作。
牛黃記得。
自蓉容考出來還在讀書時,老爸就忙開了。
那段時間,家裏常有戴眼鏡和文質彬彬的客人……有幾位還當麵打了包票:“牛科長,蓉容的學校包挑,在我這一畝九分地裏,包你滿意,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嘛。”
一位戴著琇琅白邊眼鏡的女客人,甚至還有模有樣的拉住牛黃問過。
蓉容的愛好,性格,脾氣及專業雲雲。
然後掏出筆記本,慎重地記在本子上……
可現在?
什麼也沒有發生。
什麼人也沒來。
隻有牛黃陪著接到工作報到單後哭了一場的蓉容,頂著烈日,踏上了人生的關鍵之路,朝不可預知的命運,躑躅而去。
倆人下了車。
幾經打聽尋問。
越走越靜寂無人。
越走越倍感心頭沉重。
烈日當頭。
不過才早晨八點多鍾。
那灼熱太陽就射出了萬丈光芒。
無情地扼住這沉溺的大地,讓人汗珠滾滾,喘不過氣而心煩意亂。
牛黃挑著擔子走在撐傘的蓉容身後,饒有興趣的邊走邊打量一路風景。一輛標著郊016的公共汽車,轟轟隆隆的費力駛過。
在爬前麵那個陡坡時。
忽然熄了火。
隻見司機罵罵咧咧的跳下車。
泥鰍一樣迅速鑽進車底修理。
牛黃不禁為他的利落與熟稔,會心地笑了起來。
看來,這兒離城市較遠了。
真是郊區啦;路,是石子路。
車一過,就壓得碎石子亂飛;人呢,也早沒有市中心那花花綠綠的人流……
車子修好後,滿麵油汙的年輕司機爬出車底,跳上駕駛室,哄哄哄一陣轟鳴,一大股一大股嗆人的黑煙從車屁股後冒出……
走在前麵的蓉容,不覺用手搧搧自己的臉龐。
牛黃瞅見那本是幹幹淨淨的碎花傘上。
竟落著縷縷黑色的灰塵。
在灼熱的陽光下特別刺眼。
不過。
越往前走,樹林越多。
空氣清新。
景色優美。
一大片一大片茂密的樹林,出現在馬路兩旁。樹幹直直的,枝繁葉茂,順著彎彎曲曲的馬路一直伸向前方。
石子路被樹林夾湧其間。
拐一個彎。
眼前一亮。
路麵映著太陽照透樹葉斑駁陸離的葉點……
一時,倆人競恍若如來到了大森林,都不由得放慢了腳步。
很少見過如此美景的牛黃,興致勃勃的欣賞著,打量著;而蓉容卻麵帶戚容,還低下了頭。牛黃敏感到蓉容的變化,忙緊走上幾步,用擔子輕輕碰碰她:“怎麼啦?不舒服?”
“唉,這麼荒諒這麼遠,讀了這麼多書,枉然了。”
牛黃一怔。
“不遠呀。
我一個星期坐車上來看你一次。
你怕什麼?”
“什麼都要關係啊,要不然,怎麼會被發配到郊區來教書?”
蓉容吐吐長氣。
瞅瞅牛黃。
“牛黃,你要努力喲!”
牛黃明白了她話中所指,不由得搖搖頭,加快了腳步。
幾經尋問,再踏上一條長陡坡,目的地就到了。
一大片不高的樓房環繞下,一塊寬泛的操場像個大肚羅漢,在太陽下亮著肚子;再往前走,幾幢掩映在樹影中低矮的平房驟然出現。
牛黃注意到。
平房雖陳舊還有些破爛。
卻收拾得幹淨整潔。
令人耳目一新。
平房前麵一長塊三合土空壩子上,裁滿樹花。
此時,城市裏正是灼熱逼人,空氣沉悶。
這兒卻花團錦簇,清諒可人。各種說不出的花兒,開得正豔;聲聲鳥鳴傳來卻又不見其影……真正是鳥語花香了。
牛黃放下擔子。
一個老婦人早笑著站在了他倆麵前。
“是蓉容老師嗎?”
婦人伸出了右手。
“我是劉芬,歡迎你嗬,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