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說風涼話(2 / 3)

蓉容驚愕的忙握住她右手。

“哎呀,劉校長?

你就是劉校長呀。

我是蓉容。”

劉校長笑逐顏開的拉著蓉容:“昨天我還和區教育局通了電話,生怕你這個高材生,看不起我們星光小學,不來呀。著急麼。”

“說哪裏話?

我不是來了嗎?”

蓉容笑到。

又扭身對劉校長介紹。

“這是牛黃,送我來報到的。”

牛黃與劉校長相互客氣的點點頭。

挑著擔子跟在倆人後麵。

朝平房裏走去。

看樣子,平房係原來的教室所改,一長溜不寬的水泥走廓兩旁,是十七八個平方米的單間;少數空著,大部份有人居住。

因為沒開燈。

走廓暗淡無光,有些發黑。

正中朝上一條寬敞但陳舊的大木梯,

直接通上二樓……

在進門右手的第一間單間門前,劉校長停下。

輕輕推開。

“學校條件差得點,委曲你了,不過,會慢慢好起來的。”她領頭走進房裏。牛黃將擔子輕輕放下,打量著這顯然是剛粉刷修理後的教師寢室。

窗口玻璃是新安的。

牆上散發出刺鼻的石灰味。

二張單人鐵床分牆而放。

頂上一盞碩大的電燈泡……

住慣了工人區窄小老房的蓉容和牛黃,都感到滿意。

不管怎樣。

二十幾年啦!

總算第一次有了屬於自己的寬敞的天地。

盡管屋裏還安排得有另一個女教師……

幫蓉容放好東西後,牛黃靠在鐵床沿坐了一會兒,又和蓉容聊天。這時,門外陸陸續續來了些看熱鬧的教師或家屬,圍著蓉容問個不停,牛黃則被晾在一旁。

蓉容不停扭頭瞧他。

牛黃明白了。

便主動告辭。

出門時。

嗅著一路盈盈的花香。

牛黃看見屋子裏與教師們聊得正投機的蓉容的笑臉,也高興地笑了。

看來,蓉容心情很好。

對這兒還比較滿意,除了學校離市中心遠得點外,一時也找不出有什麼不如意的地方;不過是自己以後上來,多跑點路罷了。

回到公司。

馬抹灰正眼巴巴的等著他。

“有事嗎?”

見他急切的模樣,牛黃關切的問。

順手拿起自己桌子上的紅頭文件。

“關於全國第一次人口普查的通知”幾個黑體大字,映入他眼簾。

牛黃忽匆忙掃一眼。

了解到基本情況。

不禁笑笑;不是八億神洲嗎?人多力量大嘛,吃閑飯的多了吧?現在才搞明白?

一張紙輕輕地遞了過來,“辭呈書”三個大字讓牛黃一驚。牛黃抬起頭,正碰上馬抹灰含笑的麵孔。“誰辭呈?”

馬抹灰指指自己。

“你?為什麼?”

牛黃十分驚愕。

要說這馬抹灰工作級力挺不錯的。

也挺與身為行政辦主任的牛黃合得來。

牛黃年輕氣盛,工作中雷厲風行。

敢作敢為,難免會讓一些人不那麼高興。

身為行政辦副主任的馬抹灰,就在其中做了不少勸說工作……如果不是偶然一次與周三酒後閑聊的話,牛黃原來並不知道。

當下。

牛黃瞪起眼睛。

“馬主任,哪根神筋短了路喲?

你真要辭呈?

辭什麼呈?”

馬抹灰笑笑道。

“我清醒得很,牛主任,你簽了吧,我還要到廣洲進貨呢。”

牛黃更驚愕了:“到到廣洲進貨?你到底怎麼啦?坐下,坐下談。”

小肖把右手藏在身後,走進來,一下坐在自己桌子上。牛黃用眼角瞟瞟,知道她一準又是利用工作時間,跑回宿舍給孩子喂了奶來。

他望著馬抹灰。

“馬主任,你可不能丟下我不管嗬”

心裏卻悻悻兒想到。

“家住得近就是好。

好個黃標,會享福喲。

我呢?蓉容又有點遠。”

“……盼望了好多年,現在好了,可以‘下海’幹個體戶啦,我苦了大半輩子,不抓住這難得的機會,不行嗬。”馬抹灰臉放紅光,侃侃而道。

“牛主任。

從49年算起,我工作了近四十年。

下月18號我就58啦。

還養不活妻兒老小。

不是我沒本事嗬,真的。”

牛黃當然知道。

今年下半年以來,社會上明裏暗中出現了一些做小生意的人,時髦稱日:個體戶。雖然還被工商城管攆得東奔西走,但收入頗豐,據說有的成為了“萬元戶”

啊哈!

一萬元喲。

好多的錢!

而最近好像說中央鼓獎勵這樣做。

還給取了個美名:下海。

牛黃忽然想到。

多少年了,馬抹灰身長的上海人精明氣,居然還沒被磨掉。

一有風吹草動,就冒了出來……

“畢竟是個體戶呀!”牛黃脫口而出:“再說,誰能保證隻賺不虧呢?丟了工作,可惜喲。”馬抹灰笑得更詭秘了:“牛主任,我敢斷定,共產黨的政策這次一定不會變。

聽我的。

好事在後頭。

如果你願意與我一同辭呈打天下。

你到我這個歲數。

保證是百萬富翁。”

牛黃不以為然搖搖頭。

“再說吧,真定了?再想想,沒後悔藥喲。”

馬抹灰堅決地點點頭,牛黃隻好簽上了自己大名,蓋上公章。

第二天臨近中午時分,公司黨支部也簽字蓋章同意。下午辦完了手續,馬抹灰就拎著自個兒的小包袱,義無反顧的走了。

走時,緊緊握著牛黃的手。

深邃的眼睛裏。竟滾動著淚花。

“再見了,牛主任。

我曾對不起你。

你別多我的心,自己保重,自己保重嗬!”

“小肖,再見嗬,保重。

你是個好姑娘,上帝會保佑你!”

所有科室的人都像注視一個怪物,站在窗口、門口或走廓上盯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沒有人歡送,也沒有人說一句溫暖的話,隻有久久的沉默不語。

馬下。

曾經的中共西南服務團最小團員。

曾經的最年輕縣委宣傳部長和右派。

就這樣走了。

一抹灼熱的陽光照著他留下的辦公桌。

空空蕩蕩。

小肖噙著眼淚:“馬副主任,是個好人。唉!”

牛黃瞅瞅她。

“人各有誌,也許,馬主任就是一個做生意的料呢。哎,別太傷感了。還是把通知歸檔吧。”他將自己簽了字的人口普查的紅頭文件遞過去:“我發現你最近怎麼越來越愛哭了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