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失去過，才會懂得珍惜。
——題記
一
曾經發呆幻想的時候，我無比期望自己會是一條魚，一條保存著人的智慧與記憶的魚。
做一條魚，可以穿梭江河湖海之間：能夠溯源逆黃河而上，對抗著泥沙，見內蒙古草原的遼闊，賞青藏高原美輪美奐的奇麗景色；能夠順長江而下，見“八百裏洞庭”的雲霧，看盡金陵、魔都繁華。也可以遨遊在遼闊大洋中：到北冰洋享受極寒，或到赤道上的太平洋感受溫暖。遊得累了，就搭著大西洋暖流旅行，溫暖還不用考慮食物；頹廢過了，便逆長江而上，嚐試越過三峽，“鯉魚躍龍門”的瘋狂。“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和“如魚得水”的自由，才是我所渴望和追求的。而不是枯燥的知識和作業，以及心有餘而力不足的行動。
因為我的夢想，我強烈地迷戀著海洋。出行遊樂時，總是孜孜不倦的選擇沙灘，為的是能夠更接近帶著鹹腥的風，和苦澀的水。打遊戲時，用的是三年壓歲錢換來的珍貴裝扮：海洋之心。放的背景音樂是《海王》。父母不理解，為什麼會花費那麼多錢在虛擬空間上？同學不理解，為什麼把值三四個更漂亮裝扮的錢消耗在一個醜陋的裝扮上麵？每當遇到這些質疑，我會回答道“因為熱愛。”因為熱愛，所以萊特兄弟研發出了飛機。因為熱愛，我相信總有一天可以圓夢。
然後，我夢想真的成真了，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
二
課堂上生物老師正在講著魚的身體構造，因為對海洋的熱忱，這些知識我早已滾瓜爛熟。單手支著腦袋看向窗外，天很藍而且萬裏無雲，那麼純粹的顏色，是海的顏色。恍恍惚惚間，我仿佛聽見之音“你想要變成一條魚嗎？”我打了個激靈，揉了揉眼睛，懷疑的看向我的同桌——他平日最喜歡搞這樣的惡作劇——但他卻在認真地做筆記，看他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娟秀字跡，也不似作偽。難道，是我幻聽了？白日夢做多了吧。搖搖頭，好像將幻覺驅出了腦海。“你想要變成一條魚嗎？”我嚇得從座位上一蹦而起，同桌詫異地看向我，生物老師也對我投來不滿的目光。我連忙坐下，裝作喃喃自語地回答道：“我想。”——反正說出來也沒什麼壞處，萬一真的能實現我的夢想呢？
突然一道通天徹地的柔和藍色光柱將我籠罩，同學老師卻視若無睹。生物老師的柔和眼神注射著同學們，卻沒有投向我；平日親密無間的同桌，奮筆疾書地做筆記，對我的異狀置之不理。我突然有些害怕，對這種超自然力量感到恐懼，對未知的命運感到畏懼。我伸出胳膊，想要抓住同學的手，可我的手臂卻直直地穿過了他的手，穿過了桌子，無論什麼也不能讓我抓住。我恐懼的揮舞著手臂，像落水的人拚命尋求救命稻草，卻惶惶然無所得。十指相握，掌心卻空蕩蕩的。我們明明近在咫尺，卻如隔千裏。她看不見我，聽不見我，觸碰不到我，感覺不到我。連一個對視都是奢侈……
三
醒來後，我發現我真的變成了一條魚，也可以從體外去觀察，也就是第三人稱視角。渾身黯淡的鱗片上由白色作為底色，散布著三大紅斑，身體側扁而腹部圓，口呈馬蹄形，須2對。背鰭基部較長，背鰭和臀鰭均有一根粗壯帶鋸齒的硬棘——是三段紅白錦鯉沒錯了。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直到真正變成一條魚，我才發現，想要當一條活得滋潤的魚，並不是那麼容易。我甚至開始後悔，為什麼會有這麼幼稚的想法和這麼幸運、奇幻的經曆。
我這條魚，身形瘦小、鱗片暗淡顯然是營養不良、發育緩慢，而且以第一人稱視角看去周圍水中一片汙濁，而且感覺鰓中總有股阻塞感，呼吸也不順暢、隨時都要窒息的樣子。勉強掙紮了一段時間，觀察了周圍環境。我發現我生活在一家農戶荒廢的小漁塘中。水塘不大，是由土壩圍起來的圩垸，水塘邊有間破敗的小屋；水質極差，水中一片渾濁，水麵上還漂浮著幾個爛了半邊的塑料袋，池底的淤泥上橫七豎八全是些遺體。天空看上去一片黯淡。
難怪我的身體狀況會這麼差！荒廢的漁塘缺少食物，我能長大便是個奇跡；發育緩慢應該是水汙染的禍，要不然我也不至於遊幾下就感到吃力；鰓中的阻塞感應該是塑料袋降解的塑料微粒造成；窒息感是因為水中過於汙濁、微生物過多，缺少氧氣。這簡直是個水中生靈的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