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路?魔鬼之城,葉寄奴猛地扼住馬韁繩,抬頭遠望,前方漆黑如墨,去車師選擇這條路?她的心在顫抖,還是,城主另有行動?來為及出聲,前方的馬已經騰躍起,飛一般躍向對麵,千年風蝕的深不見底的溝壑,通往地獄魔鬼城的奈何橋。
躍過斷壑的馬奔騰了幾步便慢了一下來,馬背上的城主微微側了一下頭,斷壑彼岸的人竟然沒有跟上來,是怕了嗎?是啊,這條沒有光明的路,除了自己,不再會有誰。他提緊馬韁繩,向深處去,風蝕土石柱和蘑菇柱林立如林,風從四麵八方貫穿而來。
葉寄奴倒抽了一口冷氣,扼馬韁繩後退,退了幾步後,馬往前加速奔了去,馬躍起,她用力閉上眼睛,不敢呼吸,沒入深外的馬上的人停住,神情更加肅穆,落下的馬蹄一著地,邊緣的土塊崩塌去,馬帶著人往前方撲跌去。
這樣的身手?城主不滿,葉城府的人,哪怕隻是一個傭人,都必須嚴格修習武學,而這個人,自己始終不明白,乾機閣怎麼會重視這樣的人,他們又是怎麼教導她的,苦苦冥思六年,想得越多,自己就越不明白,憑乾機閣和城府的力量,怎麼會輸掉那一場戰爭,輸掉數以萬計城民的性命,從不曾了解過乾機閣,如今,也無須再明白。
他加快了速度,耳畔的風越來越大,大得吹得渾身不舒服,大得耳畔隻有風聲,風蝕蘑菇柱和削壁層層羅列,怪石嶙峋,叢中土崩柱裂,傾毀不絕,仿佛有一位破壞神藏匿於這黑暗之中,化作風摧毀著這裏的一切。
馬站起,馬上的人長長呼了口氣,等她再往前一看,隻有一抹白影,城主已經走遠了,葉寄奴驚呼了聲,“城主!”策馬飛奔去,月漸漸暗去,路的前方,黑暗將月色吞沒,伸手不見五指,“啊!”她驚叫了一聲,卻是左右倒崩的土柱向自己倒壓來,更有不絕的風沙,似要將自己活埋,而耳畔風聲如雷,身體更被風撕裂著,她咬緊牙,雙腳踢馬,以最快的速度追著前方白色的身影。
“不好!”城主暗驚了一聲,突然掠身離馬,就在他離開馬背之際,馬身下藤蔓抽動,地陷柱崩,馬跌進前方的巨大的陷穴之中,嘶鳴聲被風嘯聲淹埋。葉城主立身到陷穴前方,冷哼了一聲,“就這點雕蟲技倆。”他往後察去,人馬艱難地穿行著,馬背上的人很急,畢竟是人人聞風喪膽的人間地獄。
“終於來了,來吧……”呼嘯的聲音突然柔和起來,黑暗的深處,一個聲音在呼喚著,城主收了一下瞳孔,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身邊的土崩地裂,火光殘映,蒼白裏透著血光。
“那是……”目光盡處,血與火的光芒清晰起來,城主突然快步跑去,疾步如飛,仿佛穿棱在時光邃道裏,要到達時間的彼岸,悲傷的起點。
“魔音獄……”葉寄奴看著漸漸沒入黑暗裏的城主,驚呼了聲,一個心中有魔魘的人是走不出魔音獄的,巨師伯的叮囑猶在耳邊,於城主,那些流年無法驅散的夢魘!那是她不曾了解的過去。“駕……”她急往前去,想要抓住那道疾去的人影。
即將接近火光與血光,一道懸崖攔在他的前麵,“敗了,葉城的大軍敗了,翼軍被射落……”血光映在懸崖上哀哭的白衣女子的淚光裏。
“娘……”城主輕囈了聲,深黑色的眸子變得迷離,腳下慢了下來,心慢慢地被撕裂。
“快……”葉寄奴催促著馬,馬突然往前方跪撲去,卻是一根藤蔓從前麵橫切向馬腿,馬腳骨斷裂的聲音被狂嘯的風聲淹沒,“啊……”葉寄奴被摔了出去,黑暗裏,隻覺天崩地裂,馬兒受了傷,但心裏想著城主,來不及想其他的,她往前爬去,還沒爬起身,身下的土便崩陷下去,雙手往前一抓,竟落了空,剛覺察出前麵是一個陷穴,身體便隨著身上的土被一股強大的風力推進穴裏去了。
“娘……”懸崖上的白影突然模糊,城主急叫了聲,要伸手去抓住,眼前突然閃過一道光,暗紅的光芒,是天空裏的雲被地獄之火燃燒著,“不!”他大叫了一聲,瞳孔裏是數以萬計的百姓,他們跪在棉花怒綻的雪白棉地裏,千裏棉野早已被燃燒著的天空染紅,而後,刀劍的光芒在雪棉叢裏映照出一片雪白,刀劍提起,又齊齊地斬下,血染紅了那片棉田。
“不……”葉城主突然奮不顧身地躍起身,往前方去。拚命掙紮著的葉寄奴越往穴心陷去,四麵的土不停地向她埋來,沒有著力點,越掙紮就陷得越快,但心急如焚的她完全忘了恐懼,隻是一心想要抓住那個沒入黑暗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