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年,聶粟達也是初為人父,進宮做了羽廬的教練與陪護,從羽廬牙牙學語時就看著他長大,曾經親密無間,形同父子。可是,現在卻變得無法靠近。
這種關係是從何時開始變的?這要追溯到有一天,頭戴高冠的朝臣闖進了他的家中,抱著他的孩子喂了顆蜜餞時罷。
麵對羽廬殿下,聶教頭有話想說,卻無力和盤托出。
“最後,問你一句,你知道獵場全部內幕?”
羽廬像是在尋找最後一根稻草,把希望都寄托在當年那個和藹可親的將官身上了。
聶教頭遲疑片刻,終於,沉沉地點了一下頭。
羽廬臉上突然滑過失望的神色,胸口湧起翻騰的怒氣,提弓搭箭,噗地一下,射中了聶教頭的大腿。
“呃。”聶教頭眉頭緊鎖,硬生生地承受下來。豈料,這支箭矢帶著箭頭,正好紮入大腿邊緣,插在綁腿和皮圍夾的隙縫之間。
“你贏了。”
羽廬宣布戰果,緩步走出陣地。
聶教頭折斷箭杆,血淌了下來。他低垂著頭,跛著腿走出叢林。不出意外地,他帶領藍隊,取得了勝利。
羌羽躲在最後一個山頭的崖底,完全不知道外麵的戰況。
直到山上傳來鳴金收兵的訊號,羌羽才從崖下鑽了出來。
點查人數的士兵正好瞥見羌羽:“紅隊剩餘五……加上你,六人。”
士兵馬上跑過去:“報告殿下,更正戰果,兩隊打平。”
此刻,羌羽驚訝地看到聶教頭中了箭,紅藍兩隊的領隊,腿都跛了。
“聶粟達贏了。”羽廬丟下一句,就頭也不回地離開。
營帳外,一隻皮質箭筒飛了出來。
羌羽剛撿起來,就聽裏麵傳來羽廬的聲音。
“燒掉。”
鍾公公快步走出來,訕訕地拿過箭筒,直接丟進火堆裏。
看著箭筒被“火化”,羌羽很是不解,仿佛殿下與聶教頭之間,出現了一道斷裂的鴻溝。
“殿下跟聶教頭?”羌羽言簡意賅地問道。
鍾公公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對羌羽招招手:“今日早些回宮,太妃娘娘要為殿下籌辦生辰宴。”
為羽廬殿下補辦的生辰宴會,排場將極其隆重,甚至高於皇儲的規格。說起來,還要感謝田大人從中極力斡旋和組織。此外,中間派大臣也要來不少人。
毓華殿內人來人往,似乎比往常繁忙許多。
隔著靈獸呈祥的珠綾簾子,德太妃的聲音飄了出來。
“妃子人選,本宮已經圈了,”停頓了一下:“宴會上再看看,讓她們準備準備賀禮。”
“是。”
鍾公公領著冊子,卻轉了個隱蔽的彎,鑽進了羽廬的側殿。
羽廬提筆就勾上了羌羽,鍾長殿心領神會,顛顛地就去送冊錄房了。
往後的幾日,羌羽照常幹著活兒,壓根就沒聽說自己被圈中的事兒。顯然,她被圈中的消息,中途被截斷了。
管事的太監吩咐手下:“到時候,叫她一聲就行了。”
貴族大家的小姐們紛紛接到了內宣,滿心雀躍地準備賀禮和妝扮。
宴會即將舉行的前一日,羌羽聽到了一個令她震驚的消息。
“聶大人傷重去世。”為羌羽打造寶劍的士兵難過地說道。
羌羽接過寶劍,劍刃一偏,流光劃過。
她注視著它,嗓子發幹,不自覺地,就會想起聶大人教自己射箭,舞劍的情景。是聶大人手把手調教,使每一日的辛苦訓練,變成羌羽擺脫後宮壓抑的有力武器。
羽廬聽聞後卻毫無表情。
過了半晌,羽廬幽幽地說:“血流多了,就死了。”
好像在哪聽過此話?羌羽飛快地在腦中回想。
對了,是在皇家獵場,羽廬對那隻垂死的兔子,曾說過幾乎同樣的話。
羌羽全身一緊,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