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十一日(1 / 1)

喝的水,是從水井裏直接撈起來的,還沒喝兩天,羌羽的肚子就開始不舒服。再加上,她都是晚上勞作,汗水濕透了也沒衣服換,終於在第五日倒下,發起燒來。

高熱纏身的那兩日,羌羽模模糊糊做了好幾個夢。

皇宮裏遇見的人在她眼前晃來晃去,羽廬的麵孔變得像一張餅,她見他的嘴一張一翕的,滔滔不絕分析奧那政局。

激情澎湃口沫橫飛的頂點,羌羽拽著他的臉扯了過來,把他當麵餅咬了一口,惹來羽廬“哎喲”一聲,羌羽就咯咯地笑。

笑得之厲害,直到把自己笑醒了。

說來奇怪,笑醒之後,高燒就慢慢退了下去。

“得找點吃的。”

羌羽燒退了之後,腦子終於清醒了,望著遠處的屋簷,她突然回憶起毓華院的桃子。

“水果!天賜的東西處處有!”

羌羽走園串門,像小賊一樣,專挑人少的地方去。搜集了不少果子,用布兜著,數了數,勉強能支撐到挖通隧道了。

三更過後,待巡邏的侍衛遠去,羌羽繼續開挖。

第八日,終於挖到了天井的遺址。

功夫不負有心人!

抑製不住心中的激動,羌羽捧起泥土來狂撒。激動過後,她再也抵抗不了身體的疲累,沉沉睡去。足足歇息了一日後,才返回天井繼續尋找神秘通道。

羌羽以之前的速度估算,要找到通道,得狠花一番苦功。

沒想到,挖到天井時,土堆裏埋了一塊木牌,木牌上標著“東五”二字。

很顯然,這是塊宮牆指示牌!

在木牌附近一搗鼓,戳到硬邦邦的東西,礫石鋪就的通道就展現在眼前。

第十一日,羌羽終於見到了在腦中設想過一千遍的門。

火折子搖曳著微光。

這堵門,小得可憐,跟狗洞差不多。

十指搭在濕乎乎的磚頭上,猶如觸摸到凝固千年的血。一刹那,羌羽的心被震動了。

受罰死去的宮奴屍體,無名無姓,從這裏被送出皇宮,就像不曾來過這個世界。

護城河成了冥河。

兩百年後,冥河卻將托起生命的小舟。不錯的輪回。

羌羽扶起衣袖,擦了下鼻涕,緊咬牙關,沒讓熱淚湧下來。

從麻袋中拖出鐵錘,照著那封堵的磚頭就猛錘下去。

深夜,“咚”從地下來,土層掩蓋了部分的聲響。不過,刑律司裏還有不少人,這聲響就像在枕頭邊敲開,有人醒來,有人沉睡,有人醒來後又睡著。

醒來的人以為輕微地震,連著七八聲“咚”後,他們發覺不再有動靜,於是舉著燈照照屋子,一切完好,就脫了衣物回去接著睡。

地坑下,羌羽捶出了一個洞,一比劃,有碗口那麼大,伸手穿過洞口,立刻感受到外麵陰森的風刮過。

封門的磚頭厚度很薄,似乎是次品。可想而知,朝廷急匆匆頒布了詔令“廢除宮奴製度”,就得把這宮奴製度的象征給抹去痕跡。手頭現成的就是幾塊磚,封上就是了。

經過兩百年後,磚頭早已弱不驚風。

羌羽用手捏了捏,碎磚化為齏粉,隨風而去。

從皇宮外麵看,一個毫不起眼的洞口就開在宮牆底部,離水麵不遠的地方。

過了一會兒,出來一個小拳頭,再過一會兒,洞口越開越大,出來一隻鐵鍁,再後來,一條繩子從裏麵拋出來。

繩子一頭係在天井處牢靠的石柱上,另一頭穿過封門洞口,垂下宮牆,像是一條掛在牆麵上的臍帶。

洞口僅容一人通過,羌羽順著繩子爬了出去。

遠處看,就是臍帶上的一個結,隨著結緩慢下滑,如一片葉子滑落,到了末尾,墜入冷冷的護城河中。

至少從遠處看,河麵甚至沒起什麼水花,頃刻間恢複平靜。

羌羽鬆開麻繩前,望了一眼與黑夜融為一體的高牆,飽吸一口氣,紮進肮髒的護城河。她的水性不算好,僅可求生。胡亂劃水,撲騰著,連嗆好幾口水。

一度沉得更深了。

在水裏,羌羽如同掙紮了一個世紀。

胸中似乎已榨出了最後一絲新鮮空氣,在混亂中她不斷擊打著四周的水,終於觸到河底,借著那股勁,反彈上來。河麵上鑽出了一個小點。

憋足此生最長的一口氣,她在窒息到兩眼翻白之前,終於衝出了水麵,呼,新鮮的腐臭空氣進入鼻子、胸內、頭顱、四肢……

羌羽,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