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壇陽,行將成為困頓之城。
早市時間,街頭巷尾的鋪麵幾乎都關閉了。
外麵的物資要想進壇陽,比登天還要難。
城中到底發生何事?
去城門口大街上看看擁堵的人群,就能切身感受到,倘若一座城內的朝野兩股勢力發生左右手互博,會造成怎樣的困境。
年輕的太學士們紛紛席地坐在大街上,這些來自太學院的學士們,是當今奧那的精英棟梁之材。
所有太學士都要稱呼藍薊一聲“首輔老師”,隻因藍薊也兼任太學院院長。藍薊向來重視英才教育,太學院的現任督辦就是由藍薊的親信擔任,足見首輔對學院的重視。
現在,學生掀起了反對老師的浪潮,令藍薊始料未及——花大力氣栽培的人才,正不遺餘力地反對壇陽朝廷!
現又正值都蘭第二次和談傳回來對奧那國看似不利的消息,因而,以太學士為首、商會為輔的反對浪潮就一浪高過一浪。
而今日所見亂象,並非一時之禍,實乃積弊所致;準確的說,直接導火索源於數次朝野對談失敗。
太學士們曾結合民間各業情況多次向朝廷反饋建議,至今,僅僅一兩條無關痛癢的建議得到有效論述和實施。
對比慶雲州羽元青改革舉措的突飛猛進,這些太學士們在壇陽朝廷麵前屢次受挫,心中充滿憤懣憋屈,參政議政的熱情幾乎被銼磨殆盡。
而今,因都蘭和談協議問題,太學士們再一次群情激昂,紛紛罷課罷議,不再去太學院出席例會,可見他們出離憤怒的心情早已溢於言表。朝野對談也隻好暫時擱置。
這個月裏,突然傳來前方都蘭第二次和談的決議提案即將簽字蓋章。據說,其中條款對奧那國的弊端遠遠大於利處。
一個雅號“生花妙筆”的太學士墨荻,在太學院和商會中小有名氣,他立刻站出來,振臂發出抵製和談的呼喊:“兒戲條款!拒絕和談!”
一群太學士站在大街中心,打出了條幅。
為讓路人看懂內容,這些太學士放低平時高高端著的文人姿態,寫得通俗易懂,朗朗上口,期望能引起民眾共憤。
“聖城都蘭拱手相讓,藍薊首輔哪敢指望!”
“鋒奧聯軍,奧那偽軍?”
“對得起鋒境哥,對不起母親河!”
“你們到底為誰而戰?”
條幅形成了湧動的海洋,在商家店鋪前駐守飄揚,受到商人們的公開聲援和鼎力支持。
商人們為何也來湊熱鬧?那就要回溯到幾個月前,藍薊朝廷捉襟見肘,一直試圖從中央統一管理商人的收入,遭到商人們的紛紛抵製。最具爭議的是,壇陽朝廷設定了一個收入限額,定期派人檢查商鋪的收入,如若達不到就要罰沒部分錢銀。
涉及到錢銀,誰願意讓步?
何況,當前物價越來越高,導致商人的經營越來越受製約,也越來越艱難。商人窮了,就不得不尋求出路,聽說慶雲州成立了商部,也受到啟發,馬上聯合起來成立了壇陽商會。此時太學士抗議藍薊朝廷,商會也自然出手相助,全城閉市以求朝廷響應各屆呼聲。
激情昂揚的太學士們反對的條款,主要是兩條,一條關乎國家尊嚴,即聖城都蘭的歸屬。
依照以往兩國聯軍慣例,聯軍如獲勝就雙方共同占領都蘭。可是,藍薊派的談判使者竟然答應將都蘭全權交給鋒境統治,連個奧那驛站都不讓設立。
用太學士的話來講就是“窩囊使團,有辱國門!”他們恨不得衝到聖城去,替這些窩囊大臣行使談判職務。
而他們極力抗議的第二條有關軍事和經濟利益,即盟國的塔爾霜江上遊與大清河上遊毗鄰的地段交由鋒境統領。“母親河”鄰近地帶交由他人掌控,說什麼都讓人覺得如芒在背。
大清河,可是奧那千年以來農耕文明的發祥端,朝廷怎麼能隨意敞開懷抱!
話說,事情並沒有表麵如此簡單。
藍薊又不是傻子,在這風口浪尖上,誰會搬石頭砸自己腳?
遠在梅城的束孛燾和羽廬,現在正在毓華殿內密談。殿外的侍衛長孔最剛安排好巡邏士兵,就偷偷繞到殿頂上。
身上的魔繩顯然明白他的意思,一頭搭在屋簷上,一頭密實地裹住他的腰身,溫柔地放了下去。
這條魔繩可不是尋常物件,它就是來自鋒境北郡的,大名鼎鼎號稱“萬繩之繩”的支地那纖繩。
魔繩自從上次阻止孔最行竊後,就不知怎的看對了眼,一刻不離地纏上了他。平時呢,就纏繞隱匿在孔最的腰間,已然成了他上房揭瓦的“賢內助”。
此時,孔最在魔繩的幫助下,正好懸於窗戶上頭,殿內的談話聲清晰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