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亂無章的馬蹄聲從遠處壓著塵土而來。
一隊人馬中間,查望露出大頭,因長期逃亡風餐露宿,整個人憔悴了一圈,連粗腰粗腿都縮水了,看起來像個素食多日的田間漢。
查望晃著腦袋,心中不住地歎息,好不容易熬到現在,就要跟張酉金會合了,卻發現好像進了豬籠。說是圍攻昊梅,但看這趨勢,怎麼看怎麼像走進了另一個慶雲堂?
唯一有點心理安慰的,就是會合後兵力大增,甚至蓋過昊梅手頭全部兵力。人多點,心裏踏實。
查望身後追上了一匹快馬,探子從馬上躍下就大聲稟報:“追兵減了速,不知怎麼回事。”
查望停馬思索片刻,他看看前路,又看看後路,招手將探子叫到近前:“去探,他們有沒有變向。”
變向?探子有些不解。不過,軍令還是要接的,轉身疾行而去。
查望和羌羽的追兵之間,相隔距離越來越大。
幾隻野獸的粗腿拖著蹄子,不情不願地向前挪動。長臂戰士騎在犀鹿獸背上,不得不持續地撫摸其頸背相連處,看起來像是一種特殊的安撫方式。
羌羽幹脆叫停犀鹿獸戰隊,將他們留在原地。
“這樣下去不行。”羌羽側身跟金劍敖說道。
“利器還沒用就鈍了。”金劍敖放開韁繩,從身後取出一卷紙,略掃幾眼:“糧草都快沒了,難死了。”
金劍敖豎起兩根指頭,把怨言灑向犀鹿獸:“他們每一頭每天消耗太大,相當於二十匹馬。”
羌羽聞言,本來灰蒙蒙的愁眉卻忽然亮堂了。
“才二十匹?”
金劍敖乍舌:“什麼叫才二十匹!”
羌羽扳起手指如數家珍:“一頭犀鹿獸頂在前頭,可以衝擊敵營,可以保護步兵,可以拉坨屎丟過去臭暈敵人……”
“這麼多好處,才吃二十匹馬的量,值了!”羌羽笑起來,眼神賊賊的,忽閃兩下,眼珠裏藏了一顆晨星劃過。
金劍敖看怔了一刻,搖頭撇嘴道:“殿下的心真大,就這麼走了。”
他哪裏知道,事實正好相反,剛剛就在半空,一隻鐵鉗手猛抓,薩度昆死死拽住飛豬尾巴。
“吱哇——吱——”弄得飛豬發出平生最淒厲一聲慘叫,車輦從空中“噗通”垂直跌下。
薩度昆還不待車輦停穩當,就一個金身閃沒了影。
車輦瞬間變寬敞,剩下司馬岩獨自一人回了慶雲堂。他一邊走還一邊叨:“臭小子,怎麼就提不得束將海?不就是他把小徒弄進了慶雲堂?
“不學魂術,不學無術。”司馬岩嘴角微扯,語氣雖抱怨著,怎麼卻讓人聽出了喜愛?
這世道,能對他胃口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現在好歹又多了一個——懂魂術又偏偏不用,悟性不錯,哈,有眼光。想到這裏,司馬岩的嘴角早就扯開了。
回到馬道上。羌羽忽然在馬上挺直脊背,揪過金劍敖的記錄冊子,連續翻動了近一天的紙頁。
“半天就消耗如此之大。”
金劍敖瞪她一眼,仿佛在說你才知道啊,太後知後覺了。
羌羽一把丟回紙卷,十指交叉碾壓,發出哢哢聲。忽地,她斜伸手臂招招手,梁四凡眼比針尖,策馬擠過來聽令。
“探探張酉金的糧車。”
“先不追查望?”金劍敖有些糊塗了,此前不都是以步步緊逼查望為首要任務?
“除了卵石地是個意外,昊將軍選擇此處,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敵人退路有三條。”
羌羽遙指河岸方向:“隻有三條,我們的人甚至不需要大肆進攻,隻要牽製拉扯他的後腿就行。”
“昨日是昊將軍被圍困,今日就該掉個個兒。”羌羽仿佛聽到昊梅跟她麵授機宜。
金劍敖像軲轆一樣,迅速接上她的話頭。
“張酉金一萬多人馬,如果再加入查望叛軍,給養消耗極大,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連個村莊都沒有,搶他糧車,騷擾他,讓他覺得退路不安全,定會分兵來戰。”
“讓叛軍腹背受敵,消磨軍心,直到束將海強援趕到。”雖然還沒收到昊將軍進一步指令,羌羽已經了解大致走向。
“那小子穩準狠,一錘定音就靠他。”金劍敖顯然是信任北原軍戰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