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王軍後方,偏北。
張酉金事先選定的三條退路之一。
白音接到昊梅情報之前,早就以區區兩千騎兵牽製住張酉金尾部三千人。
“敵人又來了一批。”
白音聽到探子來報,催動馬蹄不停歇地運動著,厲聲下令:“死死咬住前頭的,跑得要快!”
馬蹄連番攪動塵土,戰場渾濁不堪,隻聞咚咚咚馬蹄奔忙聲。白音率領輕騎兵遊動如蟒,每張口一下,就傷及敵人尾椎。態勢雖迅猛異常,但她秉持一個核心,把隊伍勒得很緊,隻追擊敵人最弱小的那一部分。
待張酉金察覺,就調派了一支兩千人的勁旅來戰。可這強攻剛剛發起,白音就步步後退,頻繁移動陣腳,但仍然追著敵人薄弱環節不放。
整個戰場演變成大型老鷹捉小雞遊戲。
攻擊與防禦同時進行,累是累了點,但好在白音親領弓騎兵轉場輕靈,漸漸形成了一個“追擊環”。
事實證明,正如昊梅所察,敵人作風的確謹小慎微。決戰,即殊死一戰,就該趁對方各支力量還沒合攏,傾力痛擊。這個時候,丟掉機智!因為思慮是不管用的,要的是必勝的信念、天生的勇氣,和不屈不撓的浴血戰鬥!
張家軍雖背靠大軍,卻並未集中全力攻擊,而是既實施救援,又謀求進攻,導致他們要小心翼翼以免顧此失彼,如此一來,“追擊環”竟維持了脆弱的平衡。
白音憑此戰術收效顯著,在騎兵運動戰中達到了大大牽製與消耗敵人的目的。
與此同時,羌羽果斷棄掉了查望,隻關注一件事情——糧車在哪裏。不出意料,糧車既不在前線,也不在中軍,而就在敵人後方。一探得糧車具體位置,她就集中先鋒團所有兵力突襲糧車。
“搶!”羌羽隻發了一字軍令。
打仗,也許有人不擅長,但搶東西誰不會?缺衣少糧,風餐露宿,大戰小戰數月後,當兵的都褪去了平日外皮,跟森林裏的狼群有啥區別!
“嗷嗷——”
戰士們壓根就不聽戰鬥的號角,嗚嚕嚕熱血上頭,原始欲念驅使雙腿突突上竄。
“都不用激勵軍心……”羌羽雖有預想,但仍被浩如風暴的搶東西大隊驚掉了眼皮,禁不住就失語了。
二位主將,羌羽和金劍敖被遠遠拋在後頭,癡癡地望著。
“用兵,我服你。”金劍敖眺望前頭接戰的鋒線,那分明就是狼的潮:“知人者,勝戰也。”
以微小傷亡代價,羌羽取得大獲全勝。戰鬥速戰速決,糧車一輛輛拖走,死掉的敵人橫屍路旁,數目起碼是己方十倍。
“撤!”
羌羽迅速收起鋒芒,把隊伍適度拉遠,跟張酉金大軍保持距離。至於搶過來的東西嘛,金劍敖早已備有司職分配的專員。分批排隊,人人有份,獎罰分明,秩序井然。分剩下的,就囤著,順便喂喂餓慌了的犀鹿獸。
看著那一張張戰士的臉龐,搶到東西的滿足感雖然短暫,但足以安慰肚腸就夠。羌羽頓悟,也許可以把戰爭想簡單點。
當食不果腹的先人們還不明白戰略戰術時,為一隻鹿,為一塊牧場,為一個水源,為一個擋風遮雨的岩洞發生爭鬥時,隻要爭奪的是危及存亡之要物,一股腦就撲上去了,哪會想那麼多。
河岸決戰地前沿。
張酉金剛剛跟查望碰了頭,兩人第一次見麵,報了名姓後就互看無語,戰火把兩人的視線拉向河岸,霎那間就取得共識——先滅了昊梅,其他事都好辦。
查望急不可耐地揮揮手,手下眾人也一窩蜂壓了上去,仿佛這就是最後一把賭注。
可卵石地並不友好,雙方陷入無休止的肉搏。陽光直射人眼,弄得攻擊方眯眼罵娘,防守方眼明手快。昊梅的防線盡管整體朝河水退縮,但卻與敵人僵持著,磨損著,消耗著。
白音的弓騎兵與羌羽的先鋒團遙在後方,兩支隊伍各占各的道,好像安排好了似的,實施間歇性戰鬥,一南一北默契呼應。羌羽襲擾,白音牽製,搞得叛軍忙於撲救,頻頻受挫,軍心開始動搖。
盡管叛軍退路有三條大道,慶雲軍隻威脅了兩條,但依此態勢發展下去,那剩下的一條要道就危險了。
一條條後方遭到騷擾的消息接連傳到主帥耳裏。
“糧糧車,又又又被劫。”小兵越急越結巴。
張酉金心頭大涼,追問道:“損失多少?”
傳消息的小兵帶著哭腔:“搶光了。”
又一個戰士奔到主帥跟前:“後頭告急!”
“不是派了人去支援!”
張酉金發怒了,臉紅成一根紅辣椒,怒眉炸開,嘴唇抖動,像要隨時噴出辣椒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