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嗚——”
進攻與防禦的號角同時吹響。擠滿河岸的人不管是站哪一方,已不知道該聽哪一個聲音,隻是陡然醒覺,是生是死,就憑此一搏了。
張酉金和查望徹底慌了,絕不能再等,再等下去,今日便是死期。他倆迅速統一步伐,集中手裏的兵力,撲向慶雲主帥昊梅,企圖讓一切戰事都提前終結,在最壞的事情發生之前。
卵石地上,頃刻之間,出現攻勢傾斜,昊梅肩上壓力驟增,主帥陷於重重圍攻之中。孔最頓時察覺突變,丟掉手中陣地,招呼身旁眾人迅速轉移,回防主帥。
地底持續在震,震動越來越近,地麵跳動越來越明顯。聽,節奏極度有致,竟然沒有一絲雜亂,令人悚然之餘,就禁不住要送上膝蓋。
那聲響喚醒了所有麻木的人,昏厥的人,渙散的人,等待的人……將目光一齊投向河岸偏北方向,仿佛來者不是一筆新加的賭注,而是宣告勝利的旗手。
旗手近了,旗幟更近了。
鵝卵石分界線以北,黑邊突現,躍然而至,從薄薄的一層,推進,再推進,如同燃燒過的紙卷邊,霎那間就覆蓋了一小半地平線。
陽光炙熱,直射在黑邊之上。
黑金光芒益盛,折射出移動的軍隊,如同步步緊逼的城堡。
咚咚咚咚——
隆隆隆隆——
城堡最前麵,一排馬蹄踢動有力,步伐一致,可那節奏極度均勻,速度一點都不快,猶如風平浪靜的洋麵,而底下洶湧澎湃,積聚了顛倒乾坤的力量。
頭盔、鐵甲與馬鎧,通體染上黑金光芒,組成一幅躍動起伏的戰爭畫卷,鋪開、延展、不疾不徐地侵覆大地。
獵影馬還在敵軍中平穩前進。
羌羽從馬背上醒轉,發覺自己在白音懷裏,中的箭已被折斷,傷口被白音嗬護著,頓時感受到白音的暖意。她動了動手,就扯著傷口,呲牙忍痛之餘,還是艱難地伸出手,搭在白音護住自己腰部的手背上。
白音這才發覺羌羽醒了,輕搖手,提醒她看左前方。
羌羽抬眼,啊!真正的援軍到了!
這是怎樣激動人心的時刻!
束將海領軍前行,銀鎧白馬,手提長槍,威風凜凜,一如天神下凡,射出一道讓人不得不眯眼的強光。
全數慶雲重騎兵湧動著,跨步前進,他們才是這場戰役中真正的生力軍!
每一匹高頭大馬,都裝備齊全,馬眼遮罩,馬鎧森森,馬上戰士體力充沛,訓練有素,嚴格控製著馬匹前進的速度,以至於讓所有人心中禁不住發出同步的震顫。
隻有親眼目睹的人才能明白,真正駭人的進攻是如此模樣,優雅律動,蔓延前進,以至於還未見血,就令人心慌意亂、腿軟退縮,隨時都想奪路而逃。
越臨近決戰開闊地,坡度越來越緩降。地勢如此起伏,恰好給慶雲重騎兵加碼,陡增一份雷霆萬鈞的氣場。
黑金軍團借勢衝鋒,從高處衝刷下來,像一千道瀑布齊齊宣泄而下。每一個戰士舉起慶雲長槍,扛在肩上,身體向前傾斜,槍尖向下壓低。三千人動作一致,步伐依舊不亂,可怕的是,就連馬頭起伏上下都變得趨於一線。
很快地,氣勢吃掉了所有膽量。
慶雲重騎兵所到之處,叛軍頓時喪失了抵抗能力,就像那東倒西歪的韭菜,經不起一點衝撞,長槍穿透敵人盔甲,瞬間就死傷無數,就這樣,據守多時的陣地雙手送上,毫無還擊之力。
長槍齊出,一錘定音,戰場根本沒有道理可講。三千重騎兵一啟動,瞬間就幹掉兵力多於自己三四倍的叛軍。
“嗚——”
慶雲軍之反攻號角再次吹響。昊梅、孔最、束將海、白音、羌羽……慶雲堂集齊了所有新興的力量,在戰場上披襟斬棘,一往無前!
河岸戰場幾經風雲變幻,最終演變成一場赤裸裸的屠殺。
張酉金和查望絕望了,兩人分頭逃竄。張酉金被孔最在山地親手抓住,昊梅則派人控製了查望。兩位叛軍賊首被捆牢,丟到了昊梅腳下。
已過正午,戰場死傷者橫七豎八,血腥的氣息依舊濃烈。
冬季寒冷被陽光烘透,大地從深處反出涼意。
站在南部環山頂部,大河一覽無餘,河水一如往日,流淌如初,湍而不急的水流像千百年來一樣,隻管衝刷河岸,哪管這一群群在岸邊打破了頭,付出生命去爭鬥交戰的人們。
世上故事那麼多,總有些人被史冊記住,也總有些人從史上溜走。
戰畢,有人著書立說,歌頌一將功成,回味那震撼人心的殊死搏鬥;有人輾轉思索,揭開戰爭傷疤,窺見那痛徹心扉的時時刻刻;有人流連駐足,為逝者吟唱,傾聽那生死離別的最終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