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
“阿鸞……”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又同時停住。
雲鸞側首望了一眼大殿,因為天子帶著韓嫣離開,侍奉的人也退了出去,隻有殿門口還守著幾個宮女內侍。
寬敞的大殿裏隻有兩人,顯得空蕩蕩的。
衛青看出了雲鸞的尷尬,淡笑道:“阿鸞不必在意。”
雲鸞確實有些不好意思,隻是故意讓人尷尬的是天子,他們也無可奈何。隻認真地道,“陛下…因為我牽連到你,實在抱歉。”
衛青輕輕轉動了一下跟前案上的茶杯,打量著雲鸞道,“這麼說,阿鸞確實不願同我成婚?”、
雲鸞一愣,抬起頭來有些驚訝地看向衛青,“陛下開玩笑的,衛大人您怎麼也……”
現在殿中隻有他們兩個人,殿門口的宮女內侍也聽不到他們談話,見雲鸞依然稱呼自己衛大人,衛青不由輕歎了口氣。
他不知道雲鸞這些年經曆了什麼,或許比他還要艱難得多。
他當年不願忍受生父家人的對待回到長安,雖然是奴仆但跟阿母和兄姐一家人在一起,日子並不如何難過。相比之下,當年雲鸞的天真活潑和如今的謹慎端莊,卻已經是天壤之別。
衛青搖搖頭道,“成婚之事,眼下陛下確實是玩笑。但其餘的…阿鸞是聰明人,應當明白陛下開這玩笑的意思。”
雲鸞默然,他怎麼會不知道?
天子到了這個年紀還被太皇太後壓製,最難忍的便是太皇太後往自己身邊伸手。哪怕什麼都不為,也斷不會容忍一個太皇太後的眼線安安穩穩地待在自己跟前的。
莫說是自己,即便是陳皇後。天子有那麼討厭陳皇後嗎?固然天子更喜歡嬌弱柔順的女子,但陳皇後也是跟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天子到底是恨太皇太後把持朝政遷怒多一些,還是真的就那麼討厭自己這個表姐兼妻子?
皇後尚且如此,她區區一個女官還能指望什麼?
雲鸞有些無奈地苦笑,低聲道,“多謝阿青哥哥提點,我明白的。”
衛青歎了口氣,“我知你如今處境也艱難,不過你先前發現膠西王使者有功,陛下不會真的為難你的。”尋常的刁難,比如今天這樣不算。在天子眼裏,這種小事就是個玩笑,壓根不算為難。
這話雲鸞還真不太敢相信,衛青道,“陛下是個大度的人。”
在衛青看來,天子脾氣算不上多好,這樣身份地位的人誰脾氣又好?但天子胸懷大誌,並不是那種性情暴戾心胸狹隘斤斤計較的人。
“阿鸞以後若有什麼事可來尋我,我定設法為你周全。”衛青鄭重地道。
聞言,雲鸞眼角不由微微泛紅,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來。
自從那年與阿青哥哥分別,再也沒有人如此不問緣由地關心過她了。
她其實也沒有為他做過什麼,仔細算起來也不過就是偶爾帶過一些吃的給他而且還不多。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他卻依然如此鄭重地給出這樣的承諾,他甚至不知道她想要做什麼。
看著眼前神態謙和卻不失英氣的俊美青年,雲鸞心緒複雜難辨。
“多謝阿青哥哥。”雲鸞輕聲道。
卻說劉徹拉著韓嫣出了宣室殿便直奔宮中專為天子準備的射箭場去了,天子尚武喜遊獵,韓嫣雖然跟天子關係曖昧被許多士人輕視,但他本身也是文采出眾,精通騎射之輩。
兩人先前賭著氣,如今終於言歸於好,劉徹拋開了心中的煩悶瑣事,與韓嫣你來我往比試射箭倒也很是盡興。
韓嫣站在一邊看著正開弓瞄準遠處箭靶的劉徹,突然道,“陛下怎麼想起來給雲女官和衛大人做媒了?”
劉徹斜了他一眼,“王孫怎麼關心起他們來了?”
韓嫣嗤笑一聲,“我可沒那空閑關心他們,關心他們的是陛下吧?”
劉徹扣著弓弦的手一放,羽箭脫弦而去,哚地一聲正中箭靶。
“皇祖母送給朕的人,如果嫁給朕重用的人,王孫不覺得很有趣嗎?”
韓嫣沒看出來哪裏有趣,“陛下想要挑撥離間?”
劉徹嘖了一聲,放下舉著的弓走向韓嫣,“挑撥離間?你當皇祖母真有多看重雲鸞?她若真對雲鸞生了疑心,你信不信明天就能看到雲鸞的屍體?”這話滿是諷刺,可見劉徹對太皇太後勢大的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