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年靜靜坐在巷子裏,手裏握著小小的毛絨熊。
小熊爪子隨著她的動作左右晃動,輕輕撫摸著少年滿是傷痕與老繭的手心。秦宴保持著靠坐的姿勢,凜冽的殺氣漸漸褪去,眼神終於也不那麼可怕。
感受到她毫不避諱的、直直看過來的關切視線,秦宴有些狼狽地別開目光。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低頭。
可被江月年凝視的地方像是著了火,生生地發燙。
軟綿綿的毛絨玩具還停留在手心,每一次撫摸都帶來從未有過的奇妙感受,仿佛能順著血液直通心髒,撩撥在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世界對他總是懷有許多惡意。無論是在孤兒院,還是後來獨自搬到這片混亂貧瘠的街區,秦宴始終孑然一身,被當做可笑又可悲的怪物冷嘲熱諷、刻意疏離。
沒有人願意給予他微笑與陪伴,隻有一聲聲滿帶厭惡的嘲弄,以及一個個冰冷的拳頭。
在這一刻,他居然莫名地貪戀這份溫柔。
不可以。
如果沉溺其中,他會永遠都無法抽身。
那樣的話,當江月年厭倦了他、對施舍恩惠感到乏味之後——
他一定會痛苦到無法承受,像一隻被主人拋棄的狗。
秦宴輕輕吸一口氣,試圖用傷痕的劇痛讓頭腦清醒一些,經過短暫的沉默,毫不猶豫地收回手臂,掙紮著從牆角站起來。
“多謝。”
他連說話也無比吃力,起身時傷口被扯動,撕心裂肺地疼:“你回去吧。我沒事了。”
話音剛落,大腦就因為饑餓與疼痛猛地一白,身體不受控製地向一旁倒去。
江月年眼疾手快,上前一步試圖把他扶住,沒想到秦宴此時已經完全沒了力氣,隻不過被她輕輕一拉,整個身子都軟綿綿地靠過來。
靠在她身上。
江月年覺得,自己一定臉紅了。
秦宴身上有股洗衣液的清香與淡淡血腥味道,猝不及防被一把拉過來時,像一道清冽迅捷的風。隔著一層單薄的校服襯衣,她能感受到對方肌膚的滾燙熱量,將她整個罩住。
江月年很不合時宜地想,秦宴同學看起來冷冰冰,沒想到……
嗯,摸起來好像挺軟的。
秦宴的呼吸停了好幾秒鍾。
接著吃力地站直,耳朵上染了層薄紅:“抱歉。”
“沒關係。”
江月年摸摸鼻子,看了看手裏提著的大口袋,又瞧一瞧他好像隨時都會倒下去的身子:“那個,我送你回家吧?”
讓渾身是傷的男孩子一個人走回家裏,還是在這麼混亂的街道上,想想就好危險哦。
秦宴不出所料地拒絕:“不用。”
“怎麼會不用!”她揮了揮口袋,滿臉嚴肅,“你狀態不好,剛剛還差點跌倒。更何況這袋子可重啦,我得幫你好好提著。”
不要再靠近他了。
否則他真的會不舍得放手。
少年的呼吸亂了一拍,仍然沒看她眼睛:“我可以自己來。”
於是現場陷入了僵持。
江月年一本正經地看著他,用了不容辯駁的語氣:“秦宴同學,你如果不聽話,咱們今晚就都要僵在這裏回不了家。回不了家就沒辦法好好睡覺;不能好好睡覺,明天上課就會被老師批評;我一個臉皮薄的女孩子,被老師批評後一定會特別特別傷心,茶不思飯不想,接下來的高中生活一片灰暗,成績迅速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