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她斬釘截鐵地下結論:“那我整個人生都完蛋啦。你也不想讓一個勤奮刻苦的好同學變成那種樣子,對吧?”
什麼歪理邪說。
可偏偏正好戳中他心窩。
站在陰影裏的少年輕輕抿唇,平複好紊亂的呼吸。
終於無可奈何地點頭,帶了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縱容語氣:“……隨你。”
於是江月年就化身盡職盡責的小跟班,乖乖跟在他身邊了。
秦宴的家距離巷子不遠,在一棟老舊的居民樓裏。
少年人的自尊心最是敏感,“貧窮”兩個字永遠是把殺人誅心的刀。江月年是一眼就能看出的富家小姐,而他獨自生活在這幢破敗小房子,一貧如洗,又混亂無章。
他沒心沒肺許久,在今晚卻漸漸感到了難堪。
班裏的同學知道他住在長樂街後,往往將它作為茶餘飯後的笑談,秦宴見過他們說起這件事時,臉上不屑又鄙夷的模樣,有些人不會嘲笑他,隻會麵露同情地說上一句:“他好可憐,怎麼住在那種地方?”
他對此早就習慣,卻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江月年臉上也會出現那樣的神色,心裏就無端發堵。
少年下意識捏緊衣擺,用餘光瞥向身旁的小姑娘。
沒有嫌惡,也沒有同情和憐憫的神態。她隻是睜著小鹿一樣清澈明朗的眼睛,小心翼翼注視著他虛浮的腳步,好像隨時做好了要阻止他摔倒的準備,有點笨笨的模樣。
……她好像,真的和其他人不一樣。
這時已經很晚,江月年陪他一步步上樓,送到家門口便大大方方說了再見。秦宴不想讓她見到屋子裏空空蕩蕩的破敗景象,便也沒做挽留。
隻是在她揮手道別,準備轉身離開時,輕輕叫了聲:“江月年……同學。”
這是他第一次叫江月年的名字,笨拙得有些可愛。低啞聲線像沙粒劃過耳膜,帶了不易察覺的溫柔。
江月年抬頭看他,而秦宴打開被她強塞進手裏的藥物口袋,從裏麵拿出一份治療外傷的膏藥。
在樓道黯淡的燈光裏,他一言不發地向跟前的女孩靠近,把膏藥擠了一些在手指上。
然後抬起手臂,指尖落在江月年頸窩。
秦宴動作輕柔,仿佛在觸碰某種易碎的寶物,力道輕得快要感受不到。
突如其來的觸感像羽毛,藥膏被塗抹在皮膚上時,傳來冰冰涼涼的冷意;而對方的手指卻熾熱滾燙,好似一團小小的火苗,慢慢在皮膚上轉圈。
有點癢。
有點痛。
那是她被薑池咬過的那塊地方。
秦宴比她高出許多,這會兒筆直地靠近過來,江月年便整個人都陷進他影子裏。偏生樓道裏又極為狹窄,她沒有後退的餘地,隻能仰起腦袋被迫看著他的臉。
秦宴同學……真好看。
學習好,人也很溫柔,這樣的男孩子理應被很多很多人喜歡,而不是孤零零坐在牆角,滿身都是猙獰的傷疤。
她的思緒亂糟糟,沒有注意到對方蒼白臉龐上的緋紅,以及狂跳不止的心髒。
這個咬痕處在一個非常曖昧的位置,可看起來又並非情侶取樂時會留下的印記。他心下好奇,卻也知道自己並沒有資格過問。
女孩子的皮膚軟得不可思議,秦宴不敢用太大力氣,甚至連呼吸的頻率都變得很低。等藥膏被全部抹好,迅速後退一步收回右手:“藥的錢,明天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