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下)(1 / 3)

成功壓迫止血後,接下來的事,蕭一獻閉著眼睛躺在床上被動地承受著。這種治療,甚至比這更讓身體難受的治療,他都承受過。經驗是,熬過來就好了。

嘈雜的聲音越來越小,仿佛四周又一次恢複了平靜。

蕭一獻休息了好久,正要睜開眼睛,忽然被一個人輕輕抱住脖子,那讓人微癢的胡渣、那種混雜著煙草的成熟男人的味道如此熟悉,而濕潤的觸感卻是那麼陌生,他第一次聽到席來州哽咽的聲音:“都怪我照顧不好你,對不起。”

那種哽咽的、內疚的聲音,濕熱的觸感,比插三腔管還要讓蕭一獻難受。

身體是他自己的,是他自己沒有注意,導致生病。他以為席來州會責備自己,卻不想他竟如此內疚。就好像,自己的健康,本應是席來州的責任。

蕭一獻微顫的手攀上席來州的肩,他能聽到走廊外的腳步聲,也許會有路人看到這一幕。但他想自己裝了這麼久的“正常人”,就讓他在人前放縱兩秒鍾好了,就抱兩秒——

“蕭蕭!”

伴隨著這聲呼喚的,還有刺耳的擰門聲。

席來州不滿的眼神朝聲源處橫去,訓斥的話就快衝出喉嚨:“病房——”

門口站著兩個人,為首是一個中等身材的中年婦女,穿著一件中長款的刺繡毛呢外套,脖頸上的圍巾被風吹亂,手裏拽著一個軟手包。她眼眶通紅,打量了席來州一眼,又看向病床上的蕭一獻。

“媽媽!你怎麼來了?”

聽到蕭一獻的聲音,席來州旋身匆匆抹了把臉,把眼角的淚擦掉,再轉過身來,蕭母已坐到蕭一獻床側,淚眼婆娑:“你怎麼又搞成這個樣子……你讓媽媽怎麼辦?”

蕭一獻躺在病床上眼神閃爍,低聲說:“我隻是得了胃潰瘍,沒別的。”

蕭母這頭在哭,席來州那頭在跟她身後的護士交談。

護士言蕭母聽到兒子住了院,千裏迢迢跑到醫院,又因為係統查不到“蕭一獻”這個名字,隻能到今天被救護車送進醫院的病人裏挨個找兒子。

“這是你們早上掉的手機。”把手機遞給席來州,護士轉身忙工作去了。

席來州順手將手機放入褲兜,神色不明地轉頭看了蕭母和蕭一獻一眼,踱到走廊倒杯溫水,走回來聽到蕭母溫聲訓斥蕭一獻:“你都老大不小了,怎麼還學不會自己照顧自己?”

按壓下不舒服的心理感受,席來州走進病房,看到蕭母彎下腰,拿著棉簽給蕭一獻濕潤口唇:“這次病好,可不能由著你折騰身體了,出院後,媽媽每天……”

“伯母喝水。”席來州將水杯放在床頭櫃上,有輕微的磕碰聲。

蕭母並沒有抬頭:“你是?”

席來州從容地說:“我是席來州——”

蕭一獻很快接著往下說,輕描淡寫地形容他的身份:“以前的同學,我來這邊出差,正好遇到他了。胃出血的時候,他在旁邊,就把我送過來。”

“哦。”蕭母拈棉簽的手指微頓,“席先生,謝謝你送蕭蕭過來,時間也不早了,趕緊回去休息吧。”

“叫我來州就好了,”席來州淡定地坐在蕭一獻另一側的椅子上,道:“我不累,倒是伯母你趕過來肯定累了,我給你訂酒店吧?”

“不用,”蕭母放在床沿的手攥了攥,被單都起了褶子,“我會留下來給蕭蕭守夜,你要是沒什麼事就先走吧,蕭蕭沒什麼精神會客。”

蕭母如此“反客為主”,席來州皺著眉沒回應,病房裏一時有些冷滯。

“來州,你身上都是血跡,先回去休息吧。”

蕭一獻生病,自己竟然連呆在他身邊都不行?萬一他半夜又嘔血怎麼辦?他媽媽知道怎麼照顧他嗎?但席來州也明白,他媽媽比自己有資格留在這裏,蕭一獻也怕他媽媽發現蛛絲馬跡,他離開最好不過……

“我先回去換衣服。”

席來州就這麼被“請”出病房。

他在醫院對麵的酒店開了兩間房,期間蕭一獻的手機響過幾次,其中有一個是丁曉打來的,席來州將蕭一獻的情況告知了她。不久蔣特助也到了,送來了換洗衣服和工作電腦。

“那條賤狗,你帶回去養一陣子。”席來州進了浴室,聲音變得空曠,脫衣服的時候,蕭一獻的手機掉了出來。

他隨意摁了一下,鎖屏裏笑得燦爛的人與狗,不由讓他想起早晨做的夢,一時間有些恍惚。

病房裏。

蕭母看到床頭的病人名字,眉頭緊皺:“蕭蕭,他怎麼把你的名字給改了?”

“改成什麼了?”蕭一獻也不知道自己床頭的名字是什麼,眼睛努力往上看也看不到,隻能含糊地說,“來州不會亂改,也許有他用意。”

蕭母心裏很不舒服,將名字夾裏的紙片抽出來,撕了:“把你的姓改成了‘席’字。”

“……”

不一會兒,蕭母問:“你跟他真的隻是普通朋友?”

“你不要每次看到我和男人在一起,就誤會我們。”蕭一獻垂眸道,“男人之間摟一下,算什麼?”

“大概是因為他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蕭母心煩意亂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席來州抱蕭一獻的那一幕總在她腦海裏晃蕩。“你以後不要和他走太近!萬一他有什麼病怎麼辦!”

“媽媽不要亂說——別人的壞話。”蕭一獻迅速換了個代稱,“你不了解……”

“要是個姑娘,我倒想了解了解。”蕭母說,“誒……蕭蕭,最近怎麼沒聽你提起,你和哪個姑娘談戀愛了?”

“最近沒遇到合適的。”

蕭母想起蕭一獻忽然變得整潔的公寓,說:“那位經常幫你收拾屋子的女生呢?”

蕭一獻被問得焦頭爛額,麵上還不能顯露出來,含含糊糊道:“那位不太合適。”

“怎麼不合適?”兒子快而立了,卻連一個穩定的女友都沒有。蕭母追問,“你給媽媽說說……”

“不知道怎麼說……感覺你們倆合不來……”

“結婚後又不跟我住,如果你們真的互相喜歡,你可以帶她回來給媽媽看看,”蕭母將席來州端來的水扔在垃圾桶裏,自己起身去倒了一杯,回來跟蕭一獻認真地說,“隻要她是愛你、對你好的女人,媽媽都可以接受。”

女人。

蕭一獻忽然覺得食道裏異物感十分明顯,讓他難以忍受。

席來州重新回到醫院時,蕭一獻所在的病房裏隻亮著一盞暗燈,他想進去,被蕭母拒絕:“蕭蕭已經睡了,你別進來吵他。”

接下來的幾天裏,席來州要見蕭一獻,都不同程度受到了蕭母的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