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悄悄深了,四下人聲寂寂,唯有蟲聲不時響起。明月當空,涼風習習。
陸宴忽然擱下手上的書卷,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皺,這是向來他固有的習慣,無論何時都要保持整齊。一旁的小廝眼尖著上前去小聲問道:
“大人可是要就寢?”
“嗯,打更了。”陸宴頭也不抬,一邊理著衣服一邊慢慢吞吞地說。
小廝有些奇怪,微怔了一下。打更了?他怎麼沒聽見。
洗漱完後,他又不急不慢地更衣,動作行雲流水,氣定神閑,這樣普通的事他做起來也有幾分風度,低頭時長睫落成一道弧影,如玉的麵龐更顯得俊朗不凡。他府上下人不多,除了幾個做飯灑掃的,像這樣穿衣洗漱的事他向來親力親為。
窗外月光似水,傾透入室,陸宴甫一躺下,遠處便傳來幾聲梆子聲。
竟是分秒不差,小廝驚得目瞪口呆。原來陸大人說的打更竟是這樣。
其實陸宴此人對於生活習慣,有一種臻於極致的追求,他以一種近乎散漫的樣子,偏偏又將事情做得完美。
明明是塊天生的璞玉,又有著極端的自律。
小廝在心裏佩服的五體投地,隻是陸宴本人對於別人的想法並不很清楚,他僅僅覺得自己睡覺的時間一秒都不能少罷了。
這城裏喧鬧奢靡不止白天,夜晚更是個銷金窩。此時月黑風高,正是縱情風月的好時候。
內城的一家酒館裏此時燈火通明,幾個小廝站在店門迎客,雖然此時客人稀少,可是整個酒樓的人都不敢鬆懈。
“樓上來得是什麼人啊,這麼大派頭。”
“是啊,老板都親自來陪。”
門口的兩個小廝切切私語,回頭望向酒樓內,包廂的門緊緊掩著,隱約還能聽見裏麵的笑鬧聲。
有男子的高呼,也有女子的嬌笑。
遠遠地,神秘的,極輕地一下又一下搔在幾人的心上。
“我聽說,裏頭的各位爺,都是城裏的大官,”
“怎麼跑到咱們這聚起來了?”
“好像是宴請京中來的官員的。”
“……”
“不是說那位陸大學士也來了,不知今日可在。我聽說此人風姿卓絕,仙姿佚貌,我還想瞧一瞧呢。”
“嗬,你怎麼跟那些小娘們兒似的,一個大男人有什麼好看的,你可知道今天來陪酒的,挑的可都是最上等的姑娘。”
幾人又說了幾回葷話,笑鬧著,氣氛頗為鬆快。他們說是立在門口迎客,可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哪還有什麼客人,不過是充個樣子,做個禮數周全,個個心思都不知飛到了哪去。
二樓包廂的兩扇雕花木門緊緊掩著,越靠近,裏麵的淫亂的笑聲就越大,來人微微皺了皺眉,腳步一頓,推門進入。
裏麵是一道屏風,上麵刻著鬆竹仙鶴,透過雕花的罅隙影影綽綽看得見後麵奢靡散亂的場麵,那人嘲諷一笑。
裏頭果真是一派杯盤狼藉,旖旎放縱。七八位衣著上等的男人,每人身前都擺了一張小幾,上麵放著瓜果酒肉。幾人都喝開了,互相之間一杯一杯地喝,有的甚至直接拿起壺來對著口中就灌下去。
每人都摟著或一或二個美姬,果真如同看門的人所說的皆是妖嬈豔麗的女子,四肢纖細,身材豐滿凹凸有致,麵上描畫的嫵媚動人,衣帶鬆鬆垮垮地係著,一雙酥胸,大片大片的肌膚若影若現。她們都帶著串了鈴鐺的發飾,調笑起來,舉手投足都叮當作響,風情萬種。
這種女子向來是存於煙花柳巷,若是隨意出現在大街上,無人不會覺得太過媚俗,可這份遮掩不住的俗放在此時此景,竟是說不出的完美融洽。
還真是,烏煙瘴氣。
那人低下了頭,做出一副恭敬的樣子。
“小的來添酒。”
他動作並不嫻熟,隻是低眉順眼的讓人注意不著,很快便將幾人身前的酒壺都滿上了。
“給她也倒一杯。”一個中年男人吩咐道,手指的是身邊的美姬,眼裏露出淫亂的目光。
他照做。中年男人端起酒杯,一手輕挑地捏著美人的下巴,眼裏的欲色已經到了不加掩飾的地步。
女子嬌嗔一聲,向著男人的懷裏靠了一下,嚶嚀了一聲,那聲音說不上是撒嬌還是嗔怪,拿過酒杯一飲而盡,媚眼如絲,勾人心魂,唇邊還沾著酒滴。
男人看的越發欲火難耐,對著那張殷紅的唇啃了上去,如狼似虎。
意猶未盡鬆開她時,男人眼裏的情欲明顯更濃了,大抵是礙於此處不便,並未太過出格。女子的衣裳掉落了更多,她故作姿態地半攏了罩衣,輕紗下的肌膚若影若現,一副欲拒還迎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