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勉強就著一點光看清自己身上的衣裳,膝蓋以下的部位染得全是泥漿,也不知道薑頑怎麼把他拖到山上來的。
剛走到門口,外麵就下起了稀稀拉拉的雨,一轉眼功夫,雨就越下越急,有了傾盆之勢,陸宴又折返回來。
“真是太可惜啦。”薑頑很是沮喪道。
“……”讓我出去撿柴是什麼好玩的事嗎?
點火堆的計劃擱淺,陸宴憑著記憶摸黑走回方才坐的地方,重新坐了下來,薑頑就坐在他旁邊。黑暗裏,薑頑一雙眼睛亮的驚人,陸宴卻覺得那眼裏大概寫了“饑餓”二字,悄悄挪遠了點。
兩人大眼瞪小眼好一會,薑頑率先沉不住氣了。
“陸大人近來睡眠不好了?”你怎麼還不睡覺
“尚可。”這才剛剛天黑睡什麼覺。更何況身邊有個女鬼盯著自己,就算他心再大也睡不著。
“……”
“……”
又是一番沉默,薑頑一雙眼看的他有些發毛。
“——我知道了!!!”她忽然驚叫道。
“你在偷偷看我的驚世美貌!”
陸宴一噎,他還是第一次聽見有姑娘大刺刺吹噓自己的,還真是不心虛。
他又看見,薑頑這個“奇女子”不知道從哪摸出來一塊巴掌大的銅鏡,表麵打磨的極光滑,在黑暗中忽閃忽閃。
“地上太硬了,我睡不著。”陸宴為自己辯解,
薑頑嗤笑了一聲,“多金貴”。
“小嬌花?陸豔豔?”
陸宴看著薑頑對著鏡子“搔首弄姿”的樣子,不怒反笑,哼了一聲。
“你呢?薑蝴蝶?”
薑頑“啪”的一聲,將小鏡子扣在地上,氣勢足得很,“別忘了你現在小命捏在誰手裏陸豔豔,別太囂張!”
陸宴頓了一下,雖是識相地閉了嘴,卻還是不甘示弱的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若是要讓他在京中的同僚們看見,恐怕要懷疑這是不是本尊了,印象裏冷淡的白衣卿相,傳聞裏的濁世佳公子,居然還有這樣孩子氣的時候。
“那個,是你做的?”陸宴下巴挑了挑,看向菩薩像。
菩薩斷首,是極大的不敬。
“是我。”薑頑回身望去,大大方方承認了,“菩薩欺我騙我,當斬。”說罷伸出一根手指,在空氣中虛劃了一條線,比著菩薩的已經空了的“首級”,做出了斬首的樣子。
陸宴沉默了,不遠處,薑頑站的挺直,一身紅衣熱烈似火,聲音裏卻泛著森然冷意。
“……”
陸宴沒有細究下去,他敏銳的感覺到,這似乎是薑頑並不願意提及的事情。
“我們什麼時候回去?”陸宴忽然道。
“回去?”薑頑像是有些驚訝,“回哪裏?姑蘇還是京城?”
黑暗中的陸宴沉默了一下,回哪裏,眼下他還能回哪裏。
“回去也可以,不過你要先告訴我這一個月來究竟發生了何事。”
陸宴不再說話,似乎是出於本能地戒備,對於薑頑,他並不能百分百信任。
“唉,怎麼跟個刺蝟似的,我可是你的人喲。”說完,不等陸宴反應過來,薑頑眸光暗了暗,左手捏了個決,伸出一隻手指點在了陸宴的眉心,陸宴猝然被戳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得薑頑又問道,“你這一個月來,發生了何事?”
陸宴隻覺得身體不受自己控製了,劈裏啪啦一頓倒豆子似的說了半天,把事情一通經過從頭到尾,甚至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全說了出來。
薑頑不顧陸宴越來越黑的臉色,眸中含笑地聽著,不時點點頭應和。
陸宴氣的很,不知這女人是使了什麼妖法,他對她像是毫無秘密的嬰孩,不受控製地說了真話。
“這麼說,這江淮老謀深算,心思歹毒,你被他設計至此,是不是?”
陸宴點點頭,等著薑頑接下來的話,她像是要說出什麼計謀似的沉思了半晌,神色凝重,複又開口道:“殿下果然是個傻的。”
陸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