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楚州城南大街楓葉巷裏。
“現在都快要到醜時,你趕緊回去休息吧。”半靠在床上的天二勸道,“你把這藥放在這裏,待會兒我自己來拿就好。”
與天二麵對著的人,手上正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補藥,蒸騰的熱氣背後藏著一雙疲倦的眼睛。那人聽了天二的話,下意識地望向窗外,但很快又轉頭回來,調整好了臉上的表情,討好地笑道:“哎呦,瞧我,忙得都忘記了時間,這麼晚了還在先生您這兒叨擾,真是不好意思。”
然後,他將手中的藥碗放在了床邊的一張圓桌上,又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房間,還不忘和天二行禮道別。
不過,末了,那人還加上了一句:“天二先生,我之前和您說的事……就拜托您了。”
天二聞言後微微頷首,微笑地示意自己記在心上了,那人才放心離開。不過等屋子的門一關上,天二臉上的笑容瞬間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嫌棄和厭惡。
剛才的那個人是楚國公府上的一個雜役,今日天二墜馬被人抬回府,正巧被他遇上了,他便主動應下了照顧天二的任務,先是請來了大夫為天二診治,又和其他人一道將天二抬回了宅院,還留下來為天二熬藥。
不過他做這一切,並不是為了天二,而是想要借這個機會,請天二幫忙向管事說個情,將自己調換到後廚房當值。
若是能去後廚房幹活,無論是什麼差事,都能從中撈到不少的油水,比起雜役的活兒,可以說是天壤之別。
“哼,他想得倒是挺美。”
天二一邊不屑地自言自語,一邊掀開身上的被子,然後曲起那條被兩塊木板夾著、被厚厚的白繃帶纏著的右腿。
他想要下床,於是便試著挪動雙腿,但那條右腿被固定得死死的,實在是很不方便。
於是,天二便開始動手拆腿上的繃帶,他一邊用手解結,一邊嘴上罵罵咧咧道:“這該死的錢老頭,明明知道我的腿沒事,還給我包紮得那麼嚴實,害得老子還要自個人拆這個煩人的玩意兒!”
然而,當他還沉浸在抱怨中時,屋子木門突然傳來了一聲刺耳的“吱嘎”聲,然而,緊接著,一個刺進人心的聲音從門口響起:
“錢大夫若是你在背後這般辱罵他,也許就不會陪你演這場戲了。”
一個紫衣男子推門而入,從黑夜中緩緩抬步走來,與他一同闖入屋中的還有涼涼的夜風,吹得燭火忽明忽滅,也吹得天二起了一背的雞皮疙瘩。
“李綏!?你怎麼還……你怎麼會在這裏?”天二嚇了一跳,連話都差點說不利索。
李綏將門輕輕合上,然後轉過身來:“自然是來看看天二先生的戲唱得如何了。”
天二下意識地往後縮了一步,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答道:“四公子這是什麼意思,我不太明白。”
在天二說話的時候,李綏輕輕一躍,直接坐上了他麵前的桌子,雙腿交叉,兩隻手臂撐在桌邊,修長的手指不斷在上麵敲打,發出連續的噠噠聲。
“是我剛才進來時說的話還不夠明白嗎?”李綏挑眉,“你提前買通了常來府上問診的錢大夫,假裝墜馬受傷,然後派人給我傳話,故意引我入局,為了置我於死地。”
“按照你的設計和預想,要麼,我重傷於被下烈藥而發狂的馬匹,要麼,我因為出現毀壞的城防圖受到父親的懲罰。反正無論是哪一種結果,我都不會有翻身的餘地。”
隨著李綏慢條斯理的道來,天二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倒真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不過李綏很清楚,他可沒有病,他不過是做了壞事心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