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洋其實是個很有心的男生。這是通過一個多月的留心觀察,清水對陸洋看法最大的改變。

相比於陸洋,自己的公司離住處要更近一些,所以早晨起來得晚,而陸洋會恰到好處地在她推開房門之前離開衛生間,到了晚上,錯峰的使用也讓她在沐浴時有足夠的熱水,而無需空等。

如果準點下班的話,他會順帶幫她把快遞拿回來,但大多數時候,他似乎都都需要加班。因為睡眠淺,她擔心被吵醒後無法再進入夢鄉,所以常常會躺在床上等他回來,但往往是一早醒來,也沒有聽到多餘的噪聲,隻有衛生間裏那管日漸空癟的牙膏皮,證明了他回來過的痕跡。廚房的涼水壺裏一直是滿滿當當的狀態,用手一摸,是溫的,她匆匆倒入保溫杯就出門了,站在斑馬線前等綠燈的時候突然想到,她都快忘記自己上一次燒水是什麼時候了。

周末推開房門的時候,她常常會發現餐桌和沙發都有收拾過的痕跡,衛生間的洗手台用百潔布擦拭得纖塵不染,在鏡前燈的照射下倒映出白光,浴室的地板上,那些散落了一個禮拜的頭發絲已經不見蹤影,陳舊起邊的木地板上還有水漬的痕跡,角落裏的拖把是濕的,而陸洋的房門敞著,他出門跑步去了。

偶有遇上洗衣機或者頂燈罷工的時候,他稍稍搗鼓一陣便能恢複正常,省去了叫房東來維修,還需要等上幾天的不便。

這些一點一滴的細節似乎微不足道,但彙集起來就足以構成生活中的幸福感。

凡此種種,都不是事先約定好,或者敞開天窗說亮話,清水明白,她和陸洋都不是能說會道的人,都習慣於用行動代表言語,即便兩個人共同待在502的時段裏,也並沒有太多的言語交流,但清水覺得,自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天氣轉涼,吊帶和短褲換成了襯衫和長裙,她可以更自如地行走在客廳和廚房裏,而即便是呆在房間,她也能夠很自然地接受外麵的響動,她知道那兒是誰,在做些什麼,那個掛著“HOME”的房門不再永遠是關閉的狀態,隨著她的心情,敞開的時段與日俱增,那個想要搬走的念頭,像客廳紙簍裏的垃圾,不知不覺地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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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很忙啊?好幾次看見你跑著進樓的,想給你打個招呼都沒空。”

不期而遇的咖啡店門口,任宇打趣道。

“嗨,”陸洋把裹到臉上的圍巾扯下來,呼出一串白霧,“我們組有個同事——對了,就是之前跟你說的,我的那個學長,受傷請假了,我們這項目一時半會運轉不過來,公司裏現在是雞飛狗跳的。”

“你們這還有工傷的啊?”任宇哭笑不得。

“這個嘛,”陸洋瞅著左右沒人,小聲說道:“聽同事議論,上周平安夜在酒吧裏喝大了,從卡座的桌子上滑倒摔下來,這會兒正在家躺著。”

“夠盡興,”任宇笑著搖搖頭,轉口問道:“元旦三天假,打算去哪轉轉?”

“還不知道哎,這幾天我是忙得暈頭轉向,都沒空關心這個,你們呢?”

“我和琳琳去西塘逛逛。”

“不待上海?”

“太擠了,”任宇感歎道,“早幾年好些,這幾年是越來越擠,索性到其他地方去。哎,你不約一下你的那個室友?”

“嗨,又不是男女朋友,”陸洋打著哈哈,連連擺手。

“臉皮這麼薄,也不怕給人捷足先登了。”任宇臉上露出神秘的笑容,晃了晃手裏打包好的咖啡,“我先走咯。”

陸洋望著任宇的背影呆了半晌,回過頭,正好看到咖啡館的玻璃門後隱約站著個人,雙手提著兩大袋打包好的咖啡,他連忙上前把門拉開。

穿著棗紅色大衣的女生和她一樣,圍巾也裹得嚴嚴實實,米白色的貝雷帽下隻露出一雙水盈盈的大眼睛,她朝他點頭致謝,側身從門口走出來,冷不防被身後的人群撞了一下,一個趔趄,手裏的打包袋直接塞到陸洋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