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兩句她都明白,唯獨前麵那句,彌大錯,她沒懂。什麼錯?她登基五年,兢兢業業,夜以繼日,不辭辛勞,一心為民,為什麼反而有了彌大錯?她不明白。
不幹、憤懣、失望、難過等情緒洶湧而出,一時之間,壓得婉華有些喘不過氣來。
“那……怪人,可還有什麼其他的話?”
深吸了一口氣,婉華麵色蒼白,咬著牙問。
有一個侍衛悄悄抬起了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吧,本宮恕你們無罪。”
侍衛聲道:“那怪人好像念了一句詩,什麼萬般皆已去,前路莫回首。”
婉華聞言幾乎站不穩,身後的紅書見公主這番模樣,擔憂極了,正欲出言安慰,就又見公主的神色緩和了下來。
“我沒事了,你們先下去吧。”
藏畫又行了一禮,囑咐手下各司其職,然後悄悄地看了紅書一眼,退下了。
紅書扶著婉華,在她遣散了眾人後出聲道:“公主醒來後消沉了許多,可是身體還有不適?”
婉華搖搖頭,此時已經明白自己是回不到過去了。
一句又一句的警告,又是彌大錯,又是千萬別回頭。
當她真稀罕那個死氣沉沉的位置麼?沒完沒聊奏折,爾虞我詐的朝堂,她早就膩了。這位子以後愛誰坐誰坐去,她,以後的婉華公主,還真就是不稀罕了!
她已經做好了用婉華公主的身份度過餘生的準備,眼下隻能盡量不露出破綻來。好在婉華生前喜歡前呼後擁,隨身必帶著一兩人,很大程度上解決了她不熟悉公主府的路這一問題。
但這個問題始終是要解決的,婉華暗自決定,想辦法讓紅書帶自己在府中多走幾處。
她始終記得江淮瑾沒有按規定在靜心閣抄佛經,卻佛堂另有人在:“走,我們去靜心閣看看,江淮瑾口中那個替他為本宮祈福的人是誰。”
紅書應了一聲,然後扶著婉華,一點點向靜心閣走去,婉華一邊跟她走,一邊留心著公主府的一草一木,記著路轉之處,一路走一路看,她發現這公主府的亭台樓閣,論起精美,並不輸皇宮。相反,院中做完工作正偷閑聚在一起話的侍衛女侍少了幾分宮中處處禮教的死氣沉沉,多了幾分楊柳細腰的詩情畫意。
婉華從未見過這種場景,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紅書也往那些人群裏看了幾眼,就想明白靜心閣裏的人是誰了,她歎氣道:“公主,靜心閣裏怕是綠棋在為您祈福。”
婉華此刻總算聽到了一個自己沒聽過的新鮮人名,怕多多錯,並未講話。
紅書也沒發覺她的怪異之處,自顧自講道:“綠棋那丫頭命苦,她嘴上雖然不出來,但心裏比誰都關心您,她是真的拿公主當成親人一樣在乎的。”
婉華明白了,這是一位忠心於她的女侍。她拍拍紅書的手,安撫道:“本宮明白。”
紅書又絮絮叨叨起綠棋的好來:“自打您兩年前在郊外救了綠棋,她就一心留在您身邊,伺候的比我這個自幼陪著您的還要周到……”
兩人走了一路,紅書就了一路,婉華起初還覺得新鮮,到後來聽的頭都大了,可算是把靜心閣給盼到了。
靜心閣名為樓閣,其實是個佛堂,裏麵供奉著金身佛像一座。婉華本來是不信神佛的,然而到了此時,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置身事外,她取了三根香放在燭台輕輕燎了,然後跪在蒲團上,虔誠地拜了三次後把香奉了上去。
此時江淮瑾正在佛堂後的內殿態度蠻橫地命令一綠衣女侍替他抄寫佛經。
婉華走進去正好看到他翹著二郎腿嗑瓜子的樣子,她對此人本就不高的好感再次低了幾分,大鑋男子以溫文爾雅、知禮守節為佳,真想不明白在朝堂上一向奉公守禮的兵部尚書怎麼能把兒子養成這個樣子。
“駙馬好大的架子啊。”她語帶嘲諷。
原本跪坐在桌邊抄經的姑娘猛地把頭轉向她的方向,一雙美目漸漸盈滿霧氣。
婉華也打量著這個少女,隻覺得她身姿窈窕不下於紅書,容貌清秀可人,一雙杏眸楚楚動人。舊日幾位公主同在宮中時,紅書已是眾公主的貼身女侍中形貌最好的,而現在的紅書成長了許多,容貌氣質都遠勝於當日。可在佛堂見到的這個女侍,看其容貌形態,竟不在紅書之下,婉華心道,這就是綠棋了。
婉華伸出手,用力把綠棋拽起來,讓她站在了自己身旁:“起來,本宮罰駙馬抄佛經不關你的事。”
綠棋已在佛前跪了一一夜,此時雖然早已經聽到江淮瑾公主醒了,但遠沒有親眼見到有衝擊力。
她的淚珠在眼眶中轉了轉,愣是被她逼回去,又擠出了一抹笑來,她拉著婉華的手,緩緩在她手心寫道:“公主無事便好。”
婉華已經不記得自己這是第幾次愣住了,這麼漂亮的姑娘,她……竟然不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