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隴地牢內陰冷潮濕,在這裏似乎隻要寒冬臘月的徹骨寒意,任何人在這裏常住都感受不到上麵的四季變遷,春暖夏炎。偌大的牢獄裏看押著各種犯人,時不時的腳步回響和鞭笞揮在皮肉上的撕裂聲,甚至可以聽到鮮血流淌的滴答聲。
鄭鈺宣沒有了平日的衣錦華服,卻依舊衣冠整潔不亂,神色平靜淡然,與這牢獄中布滿的森寒恐怖格格不入。
“輔城王不愧是輔城王,在這樣的境況下居然還能如此鎮定。”曲如沫在牢籠外譏諷地看著裏麵的鄭鈺宣。
鄭鈺宣隻淡漠地掃了她一眼,又懶洋洋地閉上了眼睛,似乎連多看她一眼都浪費自己的精力時間。
他這樣毫不在意,不將自己放在眼裏的模樣,讓曲如沫心裏的莫名火愈燃愈烈。
“嗬,你就繼續做一副清高模樣吧,反正這樣的機會也不多了。”
鄭鈺宣微微睜了睜眼,冷冷地斜睨了眼她,凜然笑道:“這麼多年皇嫂的老毛病真是一點兒沒變,從前先帝還在時,您看不慣宮中寵妃暗中陷害,連證據都沒有銷毀完全就洋洋灑灑地走了。如今卻是連確鑿證據都沒有拿到就冒冒失失將臣弟押入了大牢,還真是從未顧忌過人言可畏。”
“那樣的陳年舊事,你怎麼會知道?”那時自己初來北隴沒多久,還隻是一個貴嬪。況且連先帝都不知曉那妃子是自己害死的,他一個王爺又怎麼會知曉?
“皇兄那樣聰明的人,你以為他真的是糊塗了嗎?他不拆穿你,不過是因為顧念著和西榮的邦交。再加上那妃子本就是外邦部落派來的細作眼線,你恰好也算是幫了他一把,所以你才能安然無恙地過了這麼些年。”
鄭鈺宣覷了眼震驚失色的曲如沫,繼續道:“起來,你最應該謝的應該是麟兒才對。若不是你那是懷了他,怕也是免不了降位廢黜吧?可誰會料到,你心中沒有絲毫感恩,竟瘋狂到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下得去手。”
聽到他提起鄭煒麟,曲如沫內心深處多年的憤懣和不平被全然激起。她雙手死死扒住牢獄上的圍欄,目眥欲裂,眼角都滲上了些許血絲。
“你還有臉提起麟兒?你不甘心於王爺的位置,這麼多年來明裏暗裏離間我們母子,如今你滿意了?麟兒那樣厭惡我這個母親,這都是拜你所賜,你也少在那裏裝無辜,一副孑然清高的模樣,哀家看著隻覺得惡心!”
曲如沫腦海中揮之不去地一直是鄭煒麟一次次違背自己的意思,還有前幾日自己是“旁人”的場景,越想起這些,隻覺得眼前的鄭鈺宣更加麵目可憎。
她越生氣,鄭鈺宣內心卻越發平靜,甚至覺得她這番反應很是可笑。
鄭鈺宣輕嗤笑道:“皇嫂怎麼能這樣呢?臣弟作為叔叔,關心疼愛麟兒都是應該的,怎麼能是離間呢?”
“你心裏在盤算些什麼,你自己心裏最清楚!”
“臣弟愚昧,不知道太後是何意?”鄭鈺宣毫不留情麵地回懟曲如沫無賭質疑。
鄭鈺宣從原地站起身,步步靠近曲如沫,她滿是憤怒的麵孔逐漸扭曲。
“這麼多年,太後對臣永遠隻有猜忌懷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臣弟縱然心中坦蕩清白也無濟於事。”
曲如沫嘲弄地笑著,揚了揚下巴,輕蔑地望著他。
“是不是有罪,哀家都不會再在意了。總之,今日你必須死。”
鄭鈺宣聞言依舊毫無驚懼之色,似乎在他眼中總是生死看淡。在他眼裏究竟還有什麼事重要的?
果然,終於露出本來麵目了嗎?曲如沫從始至終目的很單純,隻要可以讓自己消失就好,至於是什麼樣的罪名,隻要有用便都是好的理由。
今日曲如沫下了命令要早朝,文武百官都以為是鄭煒麟病症痊愈了,都連忙趕過來等候,誰知來人依舊隻有曲如沫,心中的不滿隻增不減。
“太後,皇上的病情依舊沒有起色嗎?”
曲如沫做悵然狀:“是啊,禦醫也不知道是何緣故,哀家這段日子也是頭疼得很。”
此言一出,殿前皆是議論紛紛,氣氛也變得凝重膠著。國不可一日無君,鄭煒麟一直病著,禦醫要靜養,根本沒有辦法去探望一番。北隴總是由一個西榮女人拿捏,終究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看著群臣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樣,曲如沫揚唇道:“今日叫諸位來,一是為了出征那穀一事;二來,是為了輔城王私募軍士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