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鳳儀用手指了指木板上那張已布滿字跡的紙,示意蘇紫葉再去拿紙。
蘇紫葉的麵色忽然變得局促起來,聲道:“家裏…家裏已經沒有多餘的紙了。”
白鳳儀微微皺眉,伸手去摸了摸身旁的紙張,這才發現原來這些紙張竟然都是包藥用的生紙,當下不禁尋思道:“這姑娘家裏竟窮困至此?”
也是她眼不能見,否則讓她看到了眼前環境,必定會大吃一驚。
姑娘的家是一間簡陋破敗的木屋。這間木屋由於年久失修之故,屋頂上已經破開了一個大洞,此時光灑下,照亮了屋中大半麵積,足可見這窟窿之大。但好在這個破洞的位置處於近門口,人居屋中倒也暫無暴曬淋雨之虞。
屋裏除了此刻白鳳儀塌下的這張簡單木床之外,就隻剩東首窗邊還擺放著的一張書桌和木椅,桌上整整齊齊碼放著許多書籍和土陶罐子,顯然都是蘇紫葉平時常用之物。
而這間位於深山中的破屋,就是蘇父留給女兒的最後遺物。
蘇父本是北方大族子弟,靠著經營祖輩傳下的八間藥材鋪子,日子倒也過得殷實。他本人也自便被家人送至聞名遐邇的“道醫館”學習醫術,到得二十歲那年,學藝有成,已算是當地有名氣的郎鄭
可醫者難自醫,當他發現自身帶有難以逆轉的遺傳病後,便辭別了家人,開始雲遊海內,其目的一來是想尋訪隱士高人,以期能遇到能人異士為自己除病續命;二來則想就算最終沒能祛病續命,自己也看過了大明萬裏大好山河,亦算是不枉此生。
八年間,他的足跡幾乎遍布了整個大明版圖,期間雖也遇有高人無數,卻可惜並無一人能為他妙手祛病。
然而世事難預料,正所謂:“失之桑榆,收之東隅。”
行過萬千裏路的他也終不至一無所獲,就在他心灰意懶之際,人生竟另遇了曙光。他生命裏最重要的那個人,在他最為孤獨困難之時與他不期而遇了。
彼時的他為了尋訪一位隱士高人,正涉身於貴州群綿山腹鄭麵對著延綿不絕的高山綠林,他一個初涉簇的外人又豈有不迷路的道理。而正是這次迷路,才讓他得以遇見了蘇母。
蘇母乃是當地農家女子,家世平平,相貌也平平。她遇見蘇父的時候,蘇父已中了瘴氣之毒,正歪靠在一棵大樹下,整個人奄奄一息。
蘇母急忙把背上的背簍丟到一旁,將蘇父背回了家中醫治。所幸救治及時,蘇父那一條已跨進了鬼門關的腿又被生生給拽了回來。
但活命易,養病難。在之後的半個月裏,蘇父都是在床榻之上度過,期間蘇母也無微不至地照顧著蘇父,直至他康複下地。
病榻之側,柔情易現。蘇父被蘇母一以貫之的細心和熱情打動了,也漸漸對她起了心思,可他又恐自己短命誤人,隻得拚命壓製住心裏的妄念。等到得後來,實在情難自已,就隻好托著病體逃出了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