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道一橫她一眼,掙開手。阿那瑰哪知自己一言不慎,又得罪了他。今夜別院裏所有的人都去宴席上了,她飯都沒有吃,餓得前胸貼後背,見一群婢女捧著琉璃盞經過,阿那瑰眼巴巴往琉璃盞裏瞧,檀道一說:“等著。”回到席上,揀了幾樣藏在袖子裏,回到圍廊上給阿那瑰看。
阿那瑰眼睛一亮,抓起一條熟肉放在嘴裏,嚼了嚼,咧嘴一笑,說:“你今天熏香了,袖子上的香味都沾在肉上了。”
檀道一哪想到她鼻子這麼靈,理了理袖子,他鎮定地說:“是檀香。逢十齋戒,要沐浴熏香……”話音未落,被一塊油膩膩的肉抵在嘴上,他想說齋戒不能食葷,嘴卻不由自主張開來,食不知味地吞進肚子,眼睛看著阿那瑰,見她腮幫子鼓鼓,臉卻往一邊扭過去,檀道一不禁輕聲催促她,“你快吃呀。”
“那是誰?”一個峨冠博帶的高個子走了進來,身後侍衛成群。阿那瑰把吃食往檀道一袖子裏一丟,好奇地看著來人。
檀道一猝的站起身,把阿那瑰拽到身後。
是太子元脩姍姍而來。他身側的薛紈,仍舊穿著窄袖黑袍,像隻敏捷矯健的豹子——他的直覺也像動物般靈敏,檀道一起身的瞬間,薛紈也驀的看過來。
他沒有出聲,隻對檀道一微笑,拾級走上畫堂前,他回頭瞥了檀道一一眼,有恃無恐地按了按腰間的佩劍。
阿那瑰悄悄從檀道一身後探出半個腦袋,卻被一把推回去。
“回你的樓上去。”檀道一粗暴地嗬斥一句,丟下她往畫堂去了。
元翼借著討論佛經的由頭混進群臣中,正侃侃而談,如魚得水,忽聞堂上一靜,眾人丟下他紛紛去門口迎客,“太子殿下。”太子高大的身形如同鶴立雞群,元翼控製不住地臉上一僵,緊緊攥住檀濟的手腕。
“檀公。”元翼壓低了嗓門,咬牙笑道:“太子都來了,你今天真是為我踐行嗎?”
檀濟故作驚詫,“殿下何以懼怕太子到這個程度?”
見太子上前,元翼忙丟開手,二人並肩迎了上去。
太子一來,自然占了上座,元翼按捺著憤懣,移到下首落座。太子囂張霸道慣了,哪把元翼那點不忿放在眼裏,他大馬金刀,往圍屏榻上一坐,環顧四周,讚道:“華濃別院,真是名不虛傳。”他將身後的薛紈一指,對檀濟道:“我這名隨從,前些日子醉倒在檀府門口,得蒙檀公盛情,送了他回來,我特地帶他來向檀公謝恩。薛紈!”
薛紈二話不說,撲通跪倒在檀濟麵前,稽首為禮。
檀濟盛情難卻,待薛紈起身,不著痕跡地審視他幾眼,才對太子笑道:“順手而已,殿下折煞臣了。”
太子爽朗地大笑,“檀公,若之前還有得罪之處,希望你既往不咎。”
“殿下客氣。”
太子點頭,轉眸一看,檀道一獨自在珊瑚樹下,虎視眈眈地盯著薛紈,他心知肚明地一笑,對檀道一招手,“道一,許久不見。”
檀道一走上來,冷淡地行禮。
太子性情豪爽,當著群臣的麵打趣檀道一,“聽說你明春就要和謝娘子完婚了,喜事在即,怎麼還整天拉著臉?莫非是謝家娘子不如你的意?”
“在下天生就是這樣一張臉。”
太子殷勤備至,拉著檀道一的手,命他坐在自己身側。這滿座賓客,要麼須發皆白,要麼貌醜臃腫,對著檀道一這麼一個潔淨清朗的少年,不由得人不高興,太子笑著拍了拍他的手,“十七歲了,”他狡黠地一笑,“身邊可有美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