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道一不甘心,又不敢和王孚硬來,隻好懊惱地低頭,“將軍說的是。”
“再胡鬧,我就讓你父親管教你!”王孚不由分說,把檀道一與王玄鶴兩個轟了出去,命人將薛紈移到後堂榻上,薛紈十分警覺,剛一躺倒,便醒了過來。王孚親自致歉,苦笑道:“尊駕若是方便,在這裏養養傷,住兩日再回太子府。”
薛紈倒是一副不計前嫌的樣子,對王孚拱了拱手,道:“小傷而已,將軍不必擔心,我不會跟任何人提這件事。”
王孚感激道:“多謝。”
薛紈微笑道:“事情緣由,不過是我和檀家的小郎君有些舊隙……令郎倒是品性純良。”
王孚不肯接他的話,隻是幹巴巴一笑,罵自己兒子蠢貨。再一想,王玄鶴比檀道一還大,跟薛紈年紀相仿,論精明堅韌處,連人一根手指也比不上,簡直是無可救藥!他暗自歎氣,扶了薛紈一把,“我送你出去。”
薛紈堅辭,找回自己的劍,撐著一口氣回到太子府。等閉上房門,長劍“哐啷”一聲砸在地上,他頹然倒地。
抓捕薛紈一事折戟沉沙,王玄鶴十分沮喪,拉著檀道一在秦淮河上畫舫裏盤桓了半宿,天蒙蒙亮,二人分道揚鑣,檀道一跳牆回府,正在脫靴,聽僮奴在外頭說:“主人請郎君去說話。”
檀道一隻好裝作剛剛起身的樣子,穿上靴子,來到檀濟這裏。
走到門外,又聽見阿那瑰的聲音,檀道一腳步滯了滯,眸光微斂,走進去同檀濟請安,“父親。”
檀濟才用罷早飯,正盤腿坐在榻上吃茶,地上站著一溜婢女,有的捧麈尾,有的捧籠冠,阿那瑰則跪坐在榻幾前,愁眉苦臉地握著筆。檀濟沒有看檀道一,用手指在紙上點著,說道:“你這個字,躺的躺,歪的歪,好有籮筐那麼大了,幸好我家還不窮,供得起你糟蹋紙和墨。”
阿那瑰偷眼看看檀道一,筆尖往紙上一捅,她笑顏如花:“道一哥哥。”
檀道一對妹妹那兩個字仍舊不適應,隻“嗯”一聲。
檀濟啜口茶,臉上沒什麼大表情,“昨晚徹夜沒回家,去哪了?”
檀道一頭皮一緊,沉默了一會,勉強開口:“和好友談佛論道,怕太晚回家驚擾父親,在外麵留宿的。”
“睡在哪了?”檀濟放下茶,摩挲了下案頭的戒尺。
檀道一賭氣道:“秦淮河上。”
阿那瑰悄悄豎著耳朵,聽到秦淮河三個字,瞬間睜大了眼睛,她太好奇檀道一的表情,索性轉過頭來,光明正大地看熱鬧。
檀濟信了,暗自鬆口氣,臉上卻不露端倪,“還沒成家呢,你要是鬧出什麼讓我丟臉的事……”重重撂下戒尺,他哼一聲,要再敲打檀道一幾句,家奴在外頭說道:“郎主,該去官署應卯了。”
檀濟哦一聲,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點了點檀道一,“去再抄幾卷佛經。”然後便戴上籠冠,施施然出門去了。
“道一哥哥。”檀濟一走,檀道一也要走,被阿那瑰從榻上探出半個身子,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她對他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你幫我把這篇字寫完吧……”
檀道一一宿沒睡,原本就有些沒精打采,他把袖子扯回來,冷淡地搖搖頭,徑自去了。
自別院夜宴後,檀道一對阿那瑰忽而橫眉豎目,忽而愛理不理,阿那瑰有些不高興,看著他的背影遠去,不覺嘟了嘟嘴。
檀道一回到自己的住處,倒頭就呼呼大睡,一覺起來,日影西斜,差不多到檀濟散值的時候了,他這才慌了手腳,忙抓起紙筆,才抄了兩行,僮奴送了帖子來,說:“太子請郎君過府吃酒。”
檀道一微訝,拿過帖子翻看了看。太子宴請,他向來是敬謝不敏的,況且昨夜才出事,今天就設宴,這宴恐怕也不是好宴。但他對薛紈一事,到底不甘心,於是穿上外袍,騎馬來到太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