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那最大的一片便是瞳仁,大得就算毫不停歇地奔跑一個月也跑不完。
如果細看,還會發現每座島嶼與周邊島嶼的邊界驚奇地吻合,仿佛真是一隻巨眼被鑿了開來。
巨眼孤零零地躺在海洋之中,周圍萬裏全是幽藍色的海水。
孤獨又霸氣地獨享地。
瓶中塞了一張紙條,上麵是他的願望,這項古老的祈神儀式是瞎眼老嫗和失聰老爺閑暇時提及的。
在成年那將願望裝進星辰瓶扔進大海,瓶子飄得越遠,願望實現的幾率便越大。
傳大海之外有一片冰川,從四麵八方將大海團團圍住,宛若牢籠,那便是世界的盡頭。倘若願望能漂到那裏,就會有神將它拾起,並讓它實現。
這是傳,老夫婦當初也隻是當故事來講的,可就像女孩當初記得他的話那樣,禹常皓默默記在了心底。
他也隻有將願望寄托在傳上了。
海鱗島狹長遼闊,處在巨眼的眼眶部分,這樣到達冰川的幾率也許會大上很多。
這樣寂靜的夜,沒有任何人來打擾,大海和黑夜都獨屬於他。
男孩起身靜立,等待午夜時分兩輪明月重合。那一刻正是他的生辰,也是弟弟的生辰。
但黑色重錦般的烏雲經久不散,禹常皓有些不知所措。
他掂拎手中的星辰瓶,不能再等下去了。他揚起手,瓶子劃過一條並不優美的弧線,噗通沒入海麵又彈起來。
禹常皓陡然升起莫名的失望,這一幕也太普通了,絲毫不像一場儀式。也許明一早它就會被出海打漁的人撈起,當作垃圾處理掉。
星辰瓶能吸收滿星宿的輝光,在星空下本應散發著淡藍色的光芒,但今夜的幕黑得令人發怵。星辰瓶跌進海裏後,禹常皓便不太能看得清了。
隻有海麵浮動時,它才會偶閃出一道銀白的光,讓男孩知道他確實拋出了那麼個瓶子。
禹常皓低頭翻了翻雙手,紅腫得猶如烤熟的紅薯。上麵血絲蔓延,青紫瘀腫,傷口中流淌著烏黑的膿水。
這樣一雙手,拋出的星辰瓶,大抵沒有哪個神願意拾起吧。他把視線拉遠了,盯著黢黑的穹。
自己並沒有占盡時地利,這色就如此不遂人意。拋擲星辰瓶,最好在星辰照耀之下,可他先前駛出去那麼遠,也無法脫離那團烏雲的籠罩。
也罷。
他歎了口氣,轉身拿起槳。
舟驟然劇烈抖動起來,似乎隨時都有傾覆的趨勢。
緊接著破水聲響起,有什麼龐然大物衝出了水麵,在禹常皓身後帶起漫水幕。他猛地回頭,那是一道引頸長嘶的黑影,此刻距離舟僅有幾丈!
那黑影僅半截身軀露出海麵,蛇身牛麵,腹有雙足,肋生四張短的翼膜,全身披掛著綬紋鱗片。雙目赤紅,鋸齒間牽連著令人作嘔的涎液。
怪物兩腮猛烈鼓動,嘶鳴不止,掀起的腥風直撲過來,像是無數柄利刃般穿透過禹常皓的身體。
近海之主!
不同於一般海獸,近海之主喜歡在靠近人類的海域活動,更有甚者敢於捕獵落單的船隻。在海獸中,屬於凶殘一類的範疇。
身後的碼頭依然在視野中,尋常近海之主哪怕再猖獗,也斷不敢如此靠近人類的領域。
但是眼前的近海之主雙目中血光乍現,顯然是長久未曾進食,饑餓早已戰勝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