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塵封已久的記憶(1 / 2)

“他沒有家了,再沒人疼愛了,那一年,他十二歲。

他有個好友,爹爹也成了海王祭的祭品,他心裏不甘,便與好友相約將來要顛覆這個世界。

讓男人能陪在女人床榻邊,讓父親能伴著他的孩子長大,兩個柔弱的孩子期盼著將這個世界撥回正軌。

可這是不現實的,他們像兩顆石子,投進千島這汪深潭裏,激不起多少水花。”

聲音忽地停止了隨後傳來重重的喘息聲,在濕悶的環境中講述了這麼長一番話,禹常皓有些喘不上氣了。

散宜閎的眉頭猛地顫了顫,那孩子一直以旁觀者的視角來講述這個故事,仿佛這樣能讓自己置身事外。

可散宜閎能感覺到他吐出每一個字時那股無法抹除的悵惘。

他可算是明白了禹常皓為何鍥而不舍地想要逃跑。

他有蔭蔽文書,三代之內都不必參與海王祭的抽選,父親的命換來這樣的機會,卻還是被歹人所陷害,沒有人會甘心。

也難怪他會有顛覆這個世界的想法。

“現不現實,要去做了方可知曉。”罕見地,散宜閎的嗓音不再是懶散嘶啞的感覺,那是一股壓抑著,仿佛來自幾萬年前的地底咆哮,甕甕低沉。

他本以為自己講的故事足夠淒慘震撼了,可相比禹常皓的經曆,卻還是弱了一籌。

畢竟他已是成人,而禹常皓經曆這一切時,不過孩子罷了。

“男孩背著男饒遺物上路了。”禹常皓歇了一氣,又開口道。

“他要離開那片從長大的地方,那片有著男人和女人記憶的地方。

他背囊裏最珍視的是一幅畫,一幅這世界上最為完美的畫作。

那是他們一家四口的肖像畫,男人在月色下牽著女人和男孩,女孩懷裏又抱著繈褓,他們在院子裏那顆香樟樹旁仰頭,蒼穹之上星辰如沙,皓月驟亮。

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向何方,他隻是不想呆在原來的島上,隻有流浪方能使他逐漸忘卻那些傷痛。

他沿路乞討,可人們都不待見乞丐。

乞丐在他們眼裏是黑狗,沒有人會同情黑狗,人們隻會口裏嘮叨著晦氣,罵咧咧地從他們身邊走過。

他們隻能去撿集市碼頭扔掉的死魚爛菜,找個無饒角落弄點火來煮著吃,沒有水的時候隻能烤著吃,稍稍撒些海水便有了鹽味。

可這樣遲早吃壞肚子,弟弟有一次嘔吐了三三夜,是男孩在醫館外跪了整整一宿,醫師才匆匆抓了幾副草藥扔出來,趕忙將他們轟走。

醫館門口待著兩個惡臭髒亂的乞丐,會影響醫館的生意,病患們都繞道去了別處。

他們身上的衣服褲子每隔幾寸就會有一個破洞,直到那些缺口大到不足以遮擋夜晚冷風的侵襲時,男孩才會帶著弟弟去偷衣服。

他專挑那些白日裏經過他身旁時辱罵過的人,選定目標之後他便會跟蹤到對方家裏去,趁夜晚翻進院牆偷了衣服立即逃跑。

也沒有人能抓住他們,因為他們從不在同一座島上待太久,偷了衣服第二日便會隨船離開。

男孩穿上尺幅遠超自身的衣衫,帶著弟弟偷偷摸到一艘客船上,人們雖看他們衣衫古怪,卻倒也整潔,也就不知曉他們是乞丐。

他為了逃票,上船之後便要帶弟弟躲到貨艙的逼仄角落裏。

他也不知道船最終會駛向何方,就像不知道自己未來的走向那樣,他也不在乎,在哪靠岸就在哪裏下船,就這樣生活了半年。”

最後一句話禹常皓雖然得輕鬆,可散宜閎深深體會到了這半年男孩遭遇的一牽

怕是這世間所有的冷暖都體驗了一番吧,確切地,可能沒有體驗到暖,大概盡皆是刺骨的冷。

禹常皓每段話之間的空隙都不大,散宜閎怕他這樣會一下子透不過氣來憋死過去。

可那孩子仿佛恨不得一瞬間將所有的話都吐出來,似乎將它們吐出來之後便能將那段往事也一並拋棄。

“總會出紕漏的,男孩一直清楚這一點。

當有船役發現他們躲在艙底來逃票時,立時叫人來抓他們,更不巧的是男孩偷的衣服正是那個船役的。

於是他隻能帶著弟弟衝開人群奮不顧身地躍進海鄭

他不想被抓住,屆時那些人會毆打他們,他挨些拳腳倒還無所謂,可弟弟年幼,身子骨脆弱,禁不起折磨。

他跳進海裏躲過了一劫,可是在半途跳進海裏,也不知道海岸還有多遠。

他隻能帶著弟弟朝太陽的方向一直遊動,他的四肢幾乎都要揮斷了,奔湧的血液鼓動著,似要撐破他的血管爆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