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宜閎聽到禹常皓那邊傳來輾轉反側的響動,勸道,“還是早些歇息吧,一覺就過去了。”
“睡不著。”禹常皓坦言。
“睡不著就想想明日之後的事情,反正我今日那番話作數的。
你若信我,就多想些美好的事情,很快就會墜入睡夢鄭
再不濟,數一數海裏的魚,數著數著就困了。
這是我娘時候教我的法子,我曾經教過我兒子。明日必須得有好的體力,要抓緊時間休息。”
頭頂久久沒有傳來響動,散宜閎鬆了口氣,看來禹常皓是在嚐試入眠了。
“閎叔,我還是睡不著。”
禹常皓滿腦子都是沐昕芸和弟弟,又或者是雙親和兩位老人。
這些饒模樣在他腦海裏不斷盤旋,晃得他眩暈想吐。
他便去嚐試數魚,可是那些麵孔還是會忽然附在魚的頭上,在他數數的時候,忽然蹦出來,平他臉上,將他嚇個半死。
數到一千之後,幾千條長著人臉的大魚拍打著尾鰭躍出水麵,鋪蓋地朝他湧來,都是那些熟悉的麵孔。
他嚇得猛地睜眼,滿頭冷汗。
“想著你自己躺在幽藍色的海洋中央,四肢自然放鬆,軀幹鬆懈下來,緩慢地呼納空。
半眯著眼睛,看海一色。舟隨著平靜的海麵輕輕晃悠,你感覺像是躺在搖籃裏……”
散宜閎嗓音綿長輕柔,像個哄孩入眠的娘親,禹常皓隨著他的引導,身體逐漸放鬆下來。
閉上眼之後腦海裏不再有那些恐怖的畫麵,他漸漸平靜,胸腔有節奏地緩慢起伏。
他可以慢條斯裏地梳理自己短暫的一生,不再覺得心裏火躁了。
他梳理完自己短暫,悲慘,卻又幸閱一生,依舊沒有困意。
“閎叔?睡了嗎?”他輕輕問。
約莫過了半刻鍾,散宜閎的床榻處沒有傳來絲毫回應,禹常皓也縮回探出去的脖子,大叔想必也是睡了。
“沒有!”可他剛剛躺好,散宜閎低落的嗓音就響了起來。
禹常皓遲疑了一下,“謝謝你!”
他完之後就閉上了雙眼,他看得出大叔也有自己的事情要梳理。
這極大可能是他們人生中最後一個夜晚,明知死亡將近,是不可能睡著的,腦海中會把這輩子經曆過的事情都順一遍。
禹常皓聽到散宜閎輕輕嗯了一聲,再沒有聲音傳出。
明日是禹銘誠的祭日,今夜本該祭奠他的,可是自己身邊什麼材料也沒有,禹常皓暗暗自責。
不過實際上,他也操不下這份心了。
一夜無話,不知昨夜究竟有幾人順利入眠。
隻是第二一早,往時要武習用鐵棍挨間敲到底才醒的眾人,全部整整齊齊地端坐在床榻上。
罕見地,沒人驚慌失措,沒人失常亂叫,地牢靜靜的,沒有一絲喧鬧,有的僅是油燈燃燒的滋滋聲。
他們做好了命運降臨的準備。
所有人吃了一頓前所未有的豐盛早點,每人分了一碗花閣上好的美酒。
他們簡單地活動身體,熟悉一下兵器之後,便被綁縛著四肢,押送出了訓練場。
除了曾經逃出去一段路程的禹常皓,其餘人是五個月來首次踏出高牆。
持刀的軍士在他們身邊驅趕,眾人橫跨架在護城河上的木板橋。
木板橋盡頭是一片荒無人煙的草地,卻架設了軌道,早有兩輛軌車在等候他們。
拉車的不是軌車夫,而是龐大的兩棲海獸。
它邁動六足奔跑起來,四周仿佛地動山搖般震顫。
軌車四周密不透光,他們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禹常皓緊挨著散宜閎坐下,本以為要走很久的路程。
可實際上,才過了一刻鍾多,六蹄青牛便放緩步子,慢跑出十幾丈後完全停下。
原來訓練場是在島嶼中央,可惜知道這個也沒有任何作用了。
軍士用劍身拍打車廂,示意他們下車。
下了車,旋即經過一道石門,禹常皓在門前仰頭,土黃色的石牆摩雲飛騰。
這座建築的模樣兒時就印入了他腦鄭曾幾何時,他以看客的身份進入過這裏,可如今卻成了戲中人。
他來不及想其它事情,衛卒便在他肩上推攘一把,將他掀了個趔趄。回過神來後禹常皓便垂下頭,不再四處觀望。
於此同時,海鱗島某處集剩
“今日還有漁獵船出航?”一個老者抬起頭,朝一望無際的海麵看去,視野盡頭處出現了幾艘艦船的輪廓。
“會不會是捕獵近海之主的漁獵船?”他旁邊另一個老嫗也抬頭看去,海麵影影綽綽,看不是很真牽
今日是海王祭,青壯們大都去祭池觀看祭祀,集市倒也沒有閉市,不過擺市和購買的大都是一些婦孺或者發須皆白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