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快走……”士卒哭喪著臉,不忍地跟在皇帝身後。
“快逃命吧,孩子!”君武訥訥地說了句。
“陛下,禦帳帶甲願與陛下共生死!”士卒抱拳痛哭。
“哈哈哈!共生死?”君武像是聽到了這輩子最大的笑話般,仰天長笑。
“你自顧看看……”他猛地一拂手,力道出奇地雄渾,衣袍被震得獵獵作響。
他邁著細碎的步子,環顧空曠的周遭,“這容得下千人的大殿!如今,連隻蒼蠅都懶得停留。”
“還談什麼共生死……”他原本中氣十足,聲如洪雷,可說到最後一句,卻忽然沉寂了下去。
仿佛整個人墜下了深淵。
君武潑灑的動作凝滯了一刹那,隨即猛地將木桶砸向牆壁。木桶結實,並未碎裂,反倒從牆上反彈回來,將他撞倒在地。
士卒趕忙撲上來將他扶起,竭力勸說,“三千皇城禦帳帶甲尚能阻擋叛軍片刻,眼下局勢混亂,陛下當趁早脫身,有我等護衛,陛……”
君武已經被攙扶著重新站了起來,他毫無征兆地抽出士卒腰際的佩劍,在那可憐的家夥反應過來前便送進了他的身體。
後者眼球翻滾,口中兀地湧現大量血沫。君武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使他並未立即倒下。
士卒的瞳孔慢慢擴散開來,喉中嗬嗬作響,
“陛下……快走……”可他的眼中沒有絲毫怨恨,反倒充滿了急切的催促。
刀刺之處迅速被浸濕,他說話的時候,血沫在劇烈的咳嗽中噴灑到君武臉上。
他抬起癱軟無力的手臂,試圖推動皇帝。
君武輕輕抬手,士卒失去支撐的身體便直挺挺地朝後跌倒。
“四十萬都沒了,三千又能如何?”
君武抄起腳邊的酒桶,往士卒身上傾倒,口中喃喃:“朕的士卒仍在死戰,你卻蠱惑朕作那逃竄的鼠賊,你說你該不該死!”
“你若是落到叛軍的手裏,會被剝去血肉,剃成骨架!不曉得自己悄悄逃離,卻跑回這裏來嚷嚷……”
“朕如何值得你死忠?”君武發瘋般吼叫起來,狀若癲狂,“你這是愚忠!愚忠!”
皇帝倒提起木桶,將最後的液體仰麵淋下,辛辣的液體湧進鼻腔,帶來強烈的刺激和窒息感。
他沉浸在扭曲怪異的世界中,腦膜一陣刺痛。
君武張開嘴,大口猛灌,那液體從口中溢出,滑下脖頸,浸濕了他髒亂不堪的黑袍。
興許是舉得太久了,男人手上脫力,木桶滑落下去,猛地砸在那士卒的身上。
君武愣了愣,冷冷地掃了地上那瞪大眼瞳的家夥一眼,隨即轉身朝火盆走去,濕漉漉的發絲在走動中一陣抖顫,如同鞭條般抽打著他的臉頰。
他全然不顧,在半人高的銅柱前站定,使盡全力踢倒炭盆。
火焰衝天而起,火牆像是一道巨網般將他裹縛在中央,炸裂聲此起彼伏,青色的火簇淩空騰閃,如同鬼魅張牙舞爪的曠世舞技。
他從自己的弟弟手中奪下了皇位,卻最終成為了亡國之君。
他端平雙臂,仰麵倒去。
“先祖,我君武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