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永遠的思念
此時,我和劉芳相距隻有一米遠,那個“傻兒子”若無其事地蹲在一旁。
風一陣陣地從我們身邊吹過,幾瓣零落的殘葉在地下來回地滾動,卷起的塵土紙屑在空中飛舞、彌漫,我本能地眯著眼睛。她們剛辦完事從山上下來。我知道她們完事後必須在這等車,所以我早早地來到這個鄉道的站台上接她們一起返回城裏。我本想和她們一起去的,但被她拒絕了,她說我是外人,沒必要去.那種地方。我不知道她說這話,是出於對我的關心,還是在她心裏我原本就是一個外人。
這兒離城裏還有十多公裏遠,由於在郊外地偏,至少要四,五十分鍾才有一趟車從這經過。
不知是不是因為離墓區近的緣故,感覺這兒的風有點怪,它一會兒從我身邊倏地飛了過去,一會兒從不遠處的山坡上嗖地刮過來,夾帶著一聲聲令人恐怖的刺耳的哨音,好像有無數雙黑色的翅膀,在我眼前,在我頭頂,撲閃著,盤旋著。又仿佛置身於一個沒有人煙的原始森林裏,盡管陽光明媚,但此刻,一絲絲寒意還是從我全身的毛細孔裏冒了出來,我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而她微低著頭,身子倚靠在站台的欄杆上,手不停地捋著被風吹落到額前的頭發,看上去很淡定,不,應該說很冷漠更準確些.她並沒有因我來接她們而感到意外,我甚至覺得,我站在這裏,就像一個素不相識的與她沒有任何關係的候車的人,外界的任何變化對於她來說都習已為常了。我相信,此時,如果在她頭頂響起一聲驚雷,她也不會眨一下眼睛。這是一個飽受人間滄桑的女人所表現出來的那種麻木,冷酷。
我再一次打量著她,一付憔悴和疲憊之態,臉上毫無光澤,身材比上回在歌廳裏見到她時更瘦小,肩上背了個黑色的旅行包,一件肥大的藍色羽絨衣,套在那付看似羸弱卻有著頑強毅力的身軀上,此刻,在寒風裏,陽光下,顯得那樣楚楚可憐。我真想跨過這僅有的一米遠,把她摟在我的懷裏,給她嗬護,給她溫曖,給她愛。
可是,從昨天到現在,我與她還沒說上幾句話。
“怎麼是你?”那是我們見麵時她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是在社區居委會周主任介紹時說的,沒有激動,沒有笑容,沒有那種喜出望外,隻是目光裏閃過一絲詫異,像是偶爾在超市裏遇見了一個多日不見的同事,那麼淡然,隨意,平靜。倒是周主任立在一旁,瞪著一雙驚愕的眼睛:“你們認識?”
“你又不是他什麼人,你去幹嘛?那種地方。”這是她跟我說的第二句話,是昨天我提出要給她幫忙時說的。除此,便是與我一臉的冷漠和毫無相關,她甚至沒有好好地看我一眼。
……
“你把你的地址告訴我吧。”她忽然抬起頭說。眼卻望著別處。
“地址?還是告訴你手機號吧。”我說道。心裏漾起一陣激動,我以為她終於肯跟我聯係,肯接受我了。
“別誤會,我要你的地址是回去把你墊的錢寄還給你。”她說,“這次真的要感謝你,社區周主任都跟我說了,你所做的一切,不然,還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我並不知道這裏的情況,也不知姨叔家裏的情況,所以,錢也沒帶夠。”
“誰說要還了?這一切都是我自願做的,再說了,我這麼做,也不全是因為你。他是我的幫扶對象,即便沒有你,我也會這麼做。況且這也不是你的義務,要你還什麼錢?”我望著她說。心裏剛湧起的熱浪又降至冰點。
她沒搭理我,她把目光投在了旁邊的“傻兒子”身上,繼續說道:“他也有著落了,他父親可以安心走了。記得他父親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了。我聽到這事後,擔心的也是他,這下好了,有地方去了,他是哪輩子修來的福呀,遇見了你。”我感覺到她的聲音有點哽咽。
此時,她轉過頭來,欲言又止,目光和我的目光相撞了一下,但隨即又低下頭去。她好像自始至終都在躲我。
寂靜,隻有肆虐的風仍在我們耳邊呼嘯,那尖厲的哨音時不時地在空中回蕩。仿若一個個幽靈發出的嚎叫.
此時我有許多話要說,我想問她生活得怎麼樣?我想問她為什麼突然離開了那間歌廳?我想告訴她,那天我又去找了她。可我又怕觸及了她的傷心事。所以,我隻能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視她。
過了一會兒,隻聽見她幽幽地說道:“張明,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忘了我吧,我不配你這份真摯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