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桓伯緒也有此等想法!
桓階道:“妙公,你切勿多慮,我隻是為你我以後著想,所以要鄭重提醒你一聲。我軍在主公的英明領袖之下壯大,不可束縛,這掃蕩江南,竊以為已是必勝之勢。我長沙一脈官兵長於水戰,我希望在這場大戰役中楊影等都能立下功勳,奠定rì後我等在軍中地位的堅實基礎好有元直、子緒、陽士諸公在!”
韓玄道:“伯緒,他們雖然也是久居江南,可沒一個是我四郡本地人啊!”既然桓階如此推心置腹,以字相稱,他也就一敞心肺,吐吐壓抑已久的怨氣。
桓階道:“妙公你得對,雖然他們幾位的為人,我是一向欽服的,但畢竟非我江南出生。”似乎被韓玄一言提醒,他一拍雙手,“我江南後進,其實亦有傑出人物公,你此次去,雖有楊都尉相佐,但身邊無有親隨將領,許多事情不方便,你把劉敏也帶去吧。”
“劉敏?”韓玄皺一下枯眉。
劉敏是零陵太守蔣琬的外弟,今年不過十七,但卻有一身好騎術,和一般江南人物頗不相類。他原任零陵督將之職,被表哥派到油口軍中服役,現被桓階以四郡的陸軍相托付,身任江南別營提調督之職,對他相當看重。
桓階一笑:“妙公休輕看他,我料rì後主公中原會戰群雄,必少不了此子,前幾rì來信還想讓他去招賢館或是襄陽學宮呆上一陣。主公甚重公琰之才,又愛劉敏之捷,這二人雖然年幼,卻是我江南一係rì後穩居主公帳帷一角的頂梁之柱啊!”
韓玄苦笑一聲,道:“我哪兒敢輕看劉敏那孩子?聽黃漢升還想收他當徒弟呢,隻是伯緒,他雖然弓馬嫻熟,但卻素不習水戰,我怕萬一有失,豈非誤他?”
桓階道:“我明白你的憂慮,不過yù養大器,豈能不經磨難?你帶了他去,多指點他便是。”
韓玄不得已,勉強答應。
桓階眼見事畢,肅手送客,韓玄告辭而去。
桓階右肘支住矮案,撐住頭顱,閉目養神。
這官場還真是夠複雜啊!
正在歎氣,堂外走進一人,卻是他的弟弟桓纂。
“大哥,阿袖回信了。”桓纂興奮地叫道,手裏還揮舞著一個卷軸。
“什麼?”桓階身體立刻坐直,“快拿來我看。”
桓纂笑眯眯地站在一旁,看大哥急速展開卷軸,觀察他看信的表情。
桓階看完信函,眉眼俱開,哈哈笑道:“阿袖,她終於要回來了。”
桓纂笑道:“那就是,她已經同意這門親事了?”
桓階瞪他一眼:“胡什麼?”
桓纂這才恍然大悟是阿袖自己選的婚姻。
提到親事,桓階皺一皺眉,心中喜悅漸漸褪去,看看弟弟興奮的臉:“對了,昕兒去襄陽學宮的事,怎麼樣了?”
桓纂道:“徐軍師,主公的意思是,讓昕兒去招賢館,襄陽學宮門檻淺薄,不適合。我覺得主公所言極是,那襄陽學宮中招收的,皆是寒門士子和軍中的低級軍官,門第很不適合。”桓昕是桓纂的獨子,今年剛十五歲,桓纂自然希望兒子能進明顯階級更高一層的招賢館,對兄長的意見頗有抵觸心理。
桓階瞪了他一眼:“你啊,遇事全然不動腦子。門檻淺薄?主公和軍師能親自去當學宮祭酒和席先生?他們可都是rì理萬機,百無一暇的人哪!招賢館,蔡德珪、伊機伯做主,襄陽人的地盤,你兒子去了有什麼好果子吃?再了,寒門子弟又如何?孟公威、石廣元如何?張南、宋定如何?休得瞧了下英雄。”
桓纂被大哥訓得連聲應是再去向軍師項。”
“不用了。”桓階道,“你以我的名義,給主公寫封信,請他酌情通融,定要昕兒入襄陽學宮。”
桓纂應諾,見桓階低下頭沉思哥,你怎麼了?不高興?”
桓階慢慢抬頭看他一眼,緩緩搖頭,四顧無人弟,我是在想,通過阿袖和學宮這兩件事,我們應該明白……”到這裏,忽然擺了擺手,這事,你馬上給翊兒去封快信,告訴他,阿袖要回來了。和主公那封信一起,馬上去寫,不要耽誤。”
桓纂應了,見大哥沒有讓他當場揮毫的意思,便轉身而出,另找地方去寫這封信了。
桓階呆呆坐著,心裏隻想:“主公當真是想納她麼?”
去年年末時,已有少量阿飛與杜似蘭的曖昧八卦隱隱約約地傳到他的耳朵裏,桓階聽聞之後,就立刻預感到愛女與阿飛的姻緣很可能告吹。不久之後徐庶更聯袂杜似蘭私下和他交流了一次,專門計議桓袖暗戀趙玉的感情糾葛。徐庶擺明態度,為趙玉求姻。桓階意識到他們二人代表的是阿飛的態度,不能拒絕。其實他也不想拒絕,經過和族中諸長輩研商之後,很快就同意了桓趙兩家的這門親事。
趙玉英俊單純,勇猛善戰,是個好孩子。他身後更站著北方世族的領袖:明趙家!桓氏和趙家聯姻,正是郎才女貌,門當戶對。最主要的,任何人都看得出來,趙玉是阿飛心中的第一愛將。
但年輕氣盛的趙玉顯然不夠成熟,別有所思,對此事一直若即若離,不冷不熱,讓眾多的有心人憂心忡忡,急不可耐。
這種情況下,桓階通過徐庶,安排了自己的二兒子去玉字營擔任司馬。
這是一種很明確的苦心安排。從桓翊和幺妹桓袖關係最密切,如果桓翊能和趙玉搞好關係,那對趙玉逐步接受桓袖,必然大有好處。
盡管主動做了這麼多的讓步,但桓階的心裏,其實卻極不是滋味。
桓家,畢竟是長沙族,是在整個南方的世家中也能排得上號的豪族啊!他並不覺得自己家配不上主公。
嫁給趙玉,雖然是明媒正娶,阿袖的rì子應該會好過許多,但桓階依然心猶未足。
他不滿意的地方,在於——是杜似蘭陪著徐元直來找他。
私下溝通,徐庶當然是有足夠代表主公的資格的。但她杜似蘭,一個女黃巾,她憑什麼來管我們家事?
尤其,他感到,是杜似蘭奪走了阿袖入嫁主公家門的機會。
“主公真的會納下她麼?”
作為文明的知識分子,他不願以“女匪”這種惡毒稱號加諸在杜似蘭的身上,杜似蘭在能力並不遜sè任何男作為一大世家的族長,尤其在軍中隱隱有競爭關係的情況下,桓階卻無法不思考這種問題,雖然目前他頭腦裏還是一團亂麻,沒有清理出一個線頭來。
“老爺,江東有客來訪。”忽然,管家桓節進來報告道。
桓階正在想不明白,忽然有人打攪,不由動怒,再看一眼桓節,斷喝一聲:“不見。”
桓節嚇了一跳,忙道:爺。”
桓階氣哼哼地瞪著他的背影,心想:“不識眼sè的奴才。”
桓階家裏有倆管家,一個叫桓理,一個叫桓節理有節”之意。大管家桓理進退適宜,舉止得體,一向甚得桓階歡心。不過他近期已出發去宛城伺候阿袖去了。這二管家桓節明顯就愣了許多少。
“回來。”
他突然叫了一聲,把剛走到門口的桓節叫了轉來。
“你手裏是什麼?”
“回老爺是客人的送上來的。”
階冷笑一聲,“誰家孩子這麼豪綽,居然敢給老夫下刺求見?”
刺,也即名刺。按現代話,那叫名片。
名片,或者名刺,在中國是有著古老曆史傳承的國粹,其中包涵許多文化。
名片也是一種中國傳統文化。
名片最早出現在戰國,那時候學名叫就是謁見的意思。《史記·張儀列傳儀之趙,上謁求見蘇秦。”這次見麵在公元前已貴為六國合縱長的蘇秦為了自己的政治目的而故意侮辱貧寒的同學張儀,令張儀一怒而入秦。
到漢代,尤其到了東漢末年,開始興起一種名為名片。
形製、稱謂都比較鄭重,也都是用於下對上的,有明顯的等級s一般用刨光了的木板製作,長近一尺,寬三寸,厚一寸,是一種相當闊大的名片。刺的內容、形製,更加簡便而親切,雖也有用於下對上的“下官刺”,但主要是用於士大夫間,以通爵裏姓名,是一種很的名片,有木製,也有紙製。
桓節手裏捧著那張刺,還沒他的一隻手掌大,那就肯定不是謁,而是刺了。
要現在的江東,大族也有,像會稽的謝家、吳郡的陸家,都可算家世淵博的名門,但桓階怎麼算,誰家也沒有身份尊貴,可以達到給自己下刺的人。
對於這種無禮
“來者到底是誰?”看到桓節又在發愣,桓階剛剛忍下去的火氣又躥上頭頂。
怎就如此笨拙呢?看來我得再找個預備管家了,沒了桓理,連通報這種事都亂了套了。
“回老爺,是顧雍。”
“吳郡的顧雍?”桓階心頭忽然一驚,他怎麼來了?
桓節確認之後,桓階臉sè一緩快有請。”
這顧雍倒是他算漏的一人,要江東大族中能和自己身份相當的,也就僅此一人而已。
不過,顧雍……最近不是和孫仲謀走得甚近,傳聞已將出山為宦,甚至可能取代二張成為孫氏的內政主官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