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兒記得,自那天之後,她們再沒去過那片花海。
嫣兒並沒有什麼異樣,依舊執著於自己的夢想,不惜把自己變成一個瘋子。或許她的一生就注定會敗給她的執著。可這執著是一件壞事麼?古往今來,多少滿懷才情的才子佳人因這兩個字遺憾終生,大多時候,萬事開頭可能並不難,難在堅持。
正因如此,我們不能輕率的為執著下一個定義,劃分其黑白正邪,隻因人人經世處事不同,結局各異。
值得一說的是,嫣兒的執著得到了回報。
一百年,她能跟石頭說話了;
二百年,她能跟風說話了;
三百年,她能跟陽光說話了…
可就在所有人都為她鼓掌時,她卻日漸消瘦,悶悶不樂。
靈兒問其咎,嫣兒說:“我雖然能跟他們交流,卻始終看不清他們的心。或許是因為他們的內心沒有人類和神明那般赤裸,可我依舊為此感到失落”
嫣兒茶飯不思,焦頭爛額的樣子深深刻印在靈兒腦海中,她不忍姐姐如此下去,便到處尋求別人幫助。
百年之後,當她再回憶起這段往事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流下眼淚。
她到現在還清楚地記得那時自己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
她多麼希望自己根本就沒去找人幫忙,那樣,她就不會那麼快的失去自己摯愛的姐姐了。
她幾乎是尋遍了那片雨林的一畝三分地,正巧碰上一條成精的魚仙下凡探親。
魚仙自天上來,見過些許世麵,他說,天上法力最高者如來通曉萬物,可位高權重,不得見。不如去找他最得意的弟子金蟬子,那掐指一算的功夫也在三界赫赫有名。
靈兒原話轉告嫣兒,嫣兒便一刻也待不住了,憑借著幾百年的修為和特殊的魔法摸索上天去。
這一上天,好奇心便浮了出來。
她躲在角落裏窺視那些仙神的心。
虛榮,猥瑣,肮髒,貪婪,懶惰…
他們雖衣著華麗,卻麵帶苦澀,悶悶不樂,因為每個人的心都被這些負麵情緒填滿,再不能夠微笑。
嫣兒心道:為何仙神如此悲哀,卻還有無數的人想要得道成仙呢?
“因為夢”
“哇呀——”
她感覺自己被人提著尾巴抓了起來,奈何如何都掙紮不開,回頭一看,是個衣衫不整,邋裏邋遢的光頭和尚。
靠!真倒黴!她心想。這下一定會被丟到臭水溝裏喂魚了!
可那和尚卻頗有滋味的看著她,笑道:“別緊張,我不會把你丟進臭水溝的”
嫣兒一愣,與此同時,旁邊的守衛們也是一愣,隨後瞪大了眼。
“金蟬子大師,您剛才,是在跟誰說話?”
那和尚笑道:“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嫣兒暗暗罵道:不可說還說!
和尚看向她:“正因為不可說,我若不說不可說,世人怎知它可說不可說。若世人不知它可說不可說,說,不可,不說,心中便留疑問,到底可說不可說?”
嫣兒張大了嘴,鼻翼忽閃著,沒了動靜。
和尚笑笑,抬頭一看,兩個守衛的表情竟然與老鼠如出一轍,不禁打個寒戰,擺擺手,提著老鼠進了自己的道場。
到了家,甩甩胳膊把老鼠一扔,他便自顧自開始脫衣服。
嫣兒被這一拋弄得七葷八素,清醒過來後搖晃著尾巴要咬那和尚,卻被他一腳踩扁了尾巴,故此作罷。
未傾,她一臉怒氣看著趴在床上看她的和尚,朝他齜了齜牙。
和尚笑了,伸出手指想要摸摸她的頭,卻被她咬了一口。
“哎呦!”和尚抱著手大叫:“你怎麼這麼狠啊!”
嫣兒搖晃著腦袋指指自己的尾巴:“誰叫你踩我!”
“明明是你先想要咬我的!”
“我什麼時候…”嫣兒一愣,看向那和尚,問:“你…你真的是金蟬子?你怎麼會知道我在想些什麼?”
金蟬子一笑,一排玉米色大牙:“小老鼠,再怎麼說我也比你大個幾千年呢,連你的心思算不出,還怎麼好意思在天上混啊”
嫣兒一鼓嘴,想要發作,卻想到自己是有求於人,最終還是鬆了嘴,語氣軟了下來:“那你一定知道我來找你,所為何事”
金蟬子點頭:“隻是我不明白,為什麼你那麼想要了解這世間所有?”
“為了生存”她說:“我要活著,更要我的妹妹活著。我要了解他們所想的,所恨的,所愛的,那樣我才能夠更好的保護自己,所以那是我活著的目標,也是我的夢想”
“你的夢想很偉大,不愧是萬能的神賜予你的,飽含著貪婪和諷刺”金蟬子笑道:“你回去吧,我幫不了你”
“為什麼!你不是如來親傳弟子麼!為什麼不能幫我!”
“因為就算是我,也不能夠了解每一個人,每一縷風,每一束光”
“不!不會的!你不會不了解的!”
“或許我可以告訴你有誰會了解那一切”
“誰?”
金蟬子走到庭院,撥開腳下的雲層,浮現出大雷音的景象。
“他們知道”
嫣兒抬起頭看他:“他們是誰”
“神”
“神?”
金蟬子點點頭:“他們不用透視人心,就能看出他們在想些什麼。在他們眼裏,下界的一切都是肮髒的,而頭上這一片天,是最為神聖純潔的。而站在他們之上的神更是毫無瑕疵,他們不需要什麼夢想,他們需要的,是踩著下麵人的頭顱,一步步爬上更高的地方”
金蟬子看向她,她歪著腦袋不知在想些什麼。
“你應該慶幸自己沒有懂得這世上所有,因為那太過肮髒,他們帶給你的,不是美麗的夢,更不是安穩生活,而是永無止盡的苦痛。因為任何人內心深處都是永無止盡的黑暗。或許你該恨我,告訴你這一切,破滅了你的夢,但我必須告訴你,從今以後,你的夢想再不會出現極致,它最輝煌的時刻已經過去了,它會隨著你的好奇心,一點點下滑”
“不!我不會讓那種事發生的!”嫣兒痛苦的大叫著,跪在了他的麵前,哀求道:“我知道我不應該因為這點小事就來麻煩你,可任何人都不能破滅我的夢,我隻求你,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