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方湛一汴城悼古 樊村學酒店圓場(2 / 2)

方湛一道:“我雖學道,但沒得道,還是個酒囊飯袋。”劉俠我道:“如此來,先生還要一rì三餐。先生家在黃州,如今到了開封,一路上免不了吃吃喝喝,請問給人錢嗎?”方湛一不由笑道:“如今人人視財如命,誰肯讓白吃白喝?自然要給人家錢了。”劉俠我道:“一路上吃喝要給人家錢,不給錢,人家不讓白吃白喝。不吃不喝人就要死,先生不是像俠我一樣,在用錢買命嗎?用錢買命,先生不覺辱身,俠我用錢為先生僅買一恭,就覺辱身了,是何道理?”方湛一聞言,靜默一會後,哈哈大笑道:“湛一迂腐,這身上不知還有多少層迂腐之皮,深謝公子今rì為我揭去一層。”正著,店家親自端著酒菜上來了。

兩人邊喝邊談。劉俠我道:“聽早間有人在城中當街哭祭,莫非那人就是先生?”方湛一道:“正是在下。”劉俠我道:“敢問先生是哭祭何人?”方湛一道:“不是哭人,而是哭城。”著站起來,來到窗前,推開窗子,看著外麵道:“我曾在吳中一士人家中看到過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也曾讀過孟元老的《東京夢華錄》。想當年,此城是何等繁華!何等富庶!何等壯麗!而如今是何等冷落!何等凋敝!何等破敗!想想往昔,看看當下,能不哭之,能不祭之?”劉俠我慨然道:“先生吊城,這情懷,如今幾人能有?實在是令人起敬。”不料,方湛一卻又竟然道:“哭又何益,不如痛快一醉!”

方湛一回到座位上,一碗連著一碗喝了起來,喝了數碗後,向劉俠我道:若醉死於此,煩請公子葬我於城東南的繁台之側。”著舉起酒碗大飲。劉俠我微笑道:“繁台的景不會因先生而變,死又何益?徒令人做茶餘飯後之資矣。”方湛一把已到嘴邊的酒碗放下,沉吟片刻,又笑了一笑道:是教我與公子相遇。”

方湛一夾了一塊魚肉,邊慢慢地咀嚼邊注視著劉俠我,忽道:“公子可有妻否?”劉俠我被他冷不防地這麼一問地一紅道:“沒有。”方湛一又道:“可有未婚之妻否?”劉俠我又道:“沒有。”方湛一道:“為何沒有?”劉俠我大窘,歎道:“父母俱已亡逝,無人做主。”方湛一道:“不知令尊令堂已經仙逝,恕唐突之罪!”完,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又道:“公子英俊瀟灑、風流倜儻、豪邁爽快、義氣深重,許兄如知,定會把他那掌上明珠、心頭之肉,拱手相送。”劉俠我赧顏道:“不知先生在什麼。”隨手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方湛一忽又拍手笑道:“湘媛侄女,你別以為這底下沒有讓你動心的男人,要是見了這劉公子,你當會放下架子,求我做媒了。”劉俠我聽他如此胡言亂語,以為他已經深醉了,就當做沒有聽到。

方湛一看劉俠我毫不在意,斂容道:“公子可知我那許兄是誰,我那湘媛侄女又是誰?”劉俠我見問,便道:“不知其父,更不知其女。”此言一出,卻見方湛一倏地起身,隔著桌子,揮掌襲去。猝然生變!劉俠我不由一驚,好在他處驚不亂,抬手相擋,架住方湛一,問道:“先生這是何意?”方湛一並不理會,腳尖一點地,翻身而起,從劉俠我的頭頂掠過,落在他的身後。不想劉俠我竟不回頭,徐徐而道:“先生是想取我的嗎?”方湛一卻又爽朗笑道:“公子手段當不在我之下,縱然想取,又如何取得?”著,複回到座位上,向劉俠我道:“冒犯,冒犯。公子請聽我再言。”

這一來二去,弄得劉俠我如墮五裏霧中,不知方湛一到底要做什麼,但仍彬彬有禮地道:“先生請講,在下恭聽。”方湛一道:“公子當真是武林中人,既然如此,怎麼不知許家父女?”劉俠我道:“俠我孤陋寡聞,的確不知許家父女,甚為遺憾,還請告知。”

方湛一道:“我那許兄,名雲樹,字澄映,湖廣長沙府人,與山西太原府的柳雲絮、河南懷慶府的張雲錦並稱‘下三雲’,與本省常德府的易幽晴,永州的夏岩青同為‘湘沅三俠’。武功之高,獨步江南;劍法之妙,冠蓋下。其女許湘媛姿態娉婷,然俏麗,月見而閉,花見而羞,魚見而沉,雁見而落。又端淑嫻雅、達理知書,又工於女紅針黹,又通於琴棋書畫,且又自幼從父學藝,練得一手好劍法。但有一個不好,就是自以為‘鏡裏朱顏我最美’,目空下所有男人,因此十仈還不知婆家是姓張還是姓李,是姓王還是姓劉。”

到這裏,方湛一夾了塊魚肉放在嘴裏,慢慢嚼了一會兒,又緩緩地道:“許兄以俠義名世,許女以美豔見知,公子卻不曉得,確實少了一些見識。”;劉俠我笑道:“也怪先生得有些含糊,你隻‘許兄,許兄’,俠我安知先生那‘許兄’是誰?若許雲樹大俠,便知曉了。半個月前,我在湖州南潯鎮董公子家,聽他和太湖西山玉鑒山莊的葉蘊輝莊主了許多江湖中事,已略知一些武林中的英雄俠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