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七七沒在邊境關卡待著,瀟陽王的話雖然飽含譏諷,但她卻覺得很可信。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相信瀟陽王那個壞蛋,但就是覺得他不會騙她。
開什麼玩笑,一個殺父仇人,竟也有信任可言?風七七覺得自己有點傻,但直覺這種東西,是她十五年殺手生涯的保命利器,有時候比親眼看見親耳聽見更值得倚賴。
風七七打定主意,一路往流火城去。她想趕在瀟陽王回到府邸之前,取回七夕古琴。若是瀟陽王比她更快,她私以為拿回古琴不會那麼容易。一路去,一路疑竇叢生。
各處城門都站滿了大夏衛兵,可卻沒人盤查她。別說是她,就是上到八十歲的老太婆,下到三歲的小女童,隻要是個母的,就沒有衛兵查看。
她的戶籍文書成了擺設,進城出城根本用不上了。風七七直到這時,才想起來春水的話。瀟陽王已撤除了關於她的通緝令,所以她再也不用喬裝成醜婦。風七七訝然,終有一日不曾喬裝,就那麼裸露著一張白皙的臉兒,居然也不曾受到誰人的刁難。
風七七愕然,難道風月能眼睜睜看著她晃蕩在眼皮子底下?不過多日,風七七進了流火城,又聽得大夏國都城,正施行著另一項奇葩的禁令。乍然聽聞這個消息,她實在很是無語。帝都全城戒嚴,瀟陽王有令,流火城男女,皆不得配飾鈴鐺。現一人,斬立決。
那明晃晃的榜文寫得清清楚楚,鈴鐺二字專門用筆墨加重,甚至還繪製了精細的圖像。政令一出,普天之下,再無人敢於配飾鈴鐺。
風七七訝然,小小鈴鐺,居然上升至殺頭亡命的高度。說實話這道禁令發布之前,風七七就曾注意過,整個大夏,不管走到哪裏,大約都能看見那麼一二個女人佩戴著鈴鐺。
鈴鐺各式各樣,價值不一,但都清脆悅耳,跳躍活潑。也許,那夜風雪中小男孩說出的話是對的。美人都該用鈴鐺,即便不是美人,隻要你想美,也可以用鈴鐺裝飾自己。這下倒好,風七七一句搪塞瀟陽王的話,竟引得這家夥公報私仇,嚴禁全城百姓佩飾鈴鐺。
一個小小鈴鐺罷了,豈能睚眥必報,讓流火城百姓與她一起受罪。風七七冷眼盯著明黃色的榜文,鼻尖哼出一絲不屑,伸手將佩戴在腰帶上的鈴鐺拿到了手中。鈴鐺可愛俏皮,很適合她這樣的年齡。
風七七勾唇一笑,仔細放下鈴鐺,又伸手撫平了裙擺上的褶皺,這才抬起眼簾朝前走去。不是說,不準天下人佩戴鈴鐺麼?她偏要戴在身上,看他能奈她何。一路去,風七七專揀人少的地方走,鈴鐺“叮叮咚咚”悅耳動聽,愈發顯出獨特的韻味來。
此前,街上的女人也有佩飾鈴鐺者,風七七戴著一枚也不算得什麼。
而今,滿世界隻有她一人佩戴著鈴鐺,這種感覺便有些異樣起來。她轉頭望著河畔枯落的柳枝,難得的露出一點狡黠的笑容。
不做殺手的日子委實不錯,尤其是在聽到風六郎很可能沒死的時候,她的心裏是開心的。而今,戴著全城百姓都不敢戴的鈴鐺,她的心情更是很好的。繁華熱鬧的流火城,滿大街都是嚴禁佩戴鈴鐺的榜文。全城百姓,別說是女人,就是垂髫小兒也再無人拿著鈴鐺玩耍。
兵馬司的侍衛,不再四處奔波追捕風七七,轉而開始拎著馬鞭查驗男男女女。有佩戴鈴鐺的人,管你是八十老者還是三歲稚兒,統統拉入大牢,簽字畫押,押赴菜市場斬首示眾。
風七七覺得,這個政令實在血腥地毫無道理。區區一個鈴鐺,怎能要人性命?白日當差的侍衛太多,戴著鈴鐺又招搖,風七七換為夜中行走。半夜三更,侍衛們值夜班也不願生出是非。
總不會再有人注意到她腰帶上的鈴鐺,找她的麻煩吧?大概是殺手的本性,瀟陽王越是禁止什麼,她卻偏要做著什麼。踩著地雷行走,享受這一刻的自由愜意與暢快淋漓。
寒夜陰冷,鈴鐺聲聲入耳,風七七穿過喧囂的街道,穿過鋪著金磚的中央大街,悄悄往皇宮趕去。瀟陽王住在皇宮,這是她早就打聽好的。然而,還沒到皇宮邊上,她卻突然想起一件事。
邊境酒樓裏,瀟陽王曾說七夕古琴就在他的府邸,隻要風七七有種,就去他的府邸尋找。風七七覺得,一個王爺,一般情況應該不會稱呼他皇宮裏的寢殿為府邸。能被稱之為府邸的地方,一定是某個宅子。世人都說瀟陽王在流火城根本沒有王府,隻有一個寢宮。
但風七七以為,他口中的府邸,應該就是那日的密宅。別問她為什麼知道,這就是她的直覺。風七七努力回憶著那日盛裝往皇宮去的場景,回憶著馬車駛出青瓦小院所走的路線,回憶著進入流火城時經過的高大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