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曲折的碎石小路通往主院花廳。
兩旁栽植的樹木青翠可人。
是紅梅。
滿園的紅梅樹,因為初春發出了嫩綠的葉芽。到了冬日,不知會美成什麼樣的光景。
萋萋目光閃爍,望著翠色的樹蔭,望著遠處隱隱約約的人影,一時恍然。
隔世如夢。
前塵種種激蕩過來,幾乎要淹沒她的心。
“萋萋……萋萋回來了。”有人歡喜地跑過來。
她抬頭看去,見蔣勁鬆黝黑的臉飽經風霜,卻洋溢著說不出的喜氣。
幾年不見,大哥老了,忽然就顯出了滄桑。
她忙快步迎上去,高高興興喊了一聲“大哥”。
兄妹二人相視一笑,都笑得傻兮兮的。
氣氛卻活躍起來。
道路那頭,玉兒提著食盒奔出來:“小姐,快入席了。”
兩人忙朝著花廳走去。
書生站在門口迎接,高高興興請他們進門,萋萋道:“二哥,走。”
三人便一路進了花廳,拜見蔣茂遊和夫人。
二老沒什麼變化,大約是清瘦了點。
若不是書生帶著人營救,還不知道自己被雙兒囚禁了。
要說雙兒如何虐待他們,其實卻也沒有。
一屋子歡歡喜喜的人,總算是緩和了這幾年的悲涼氣氛。
大家坐下用膳,說起見聞見識,不由得唏噓。
萋萋當是經曆最多之人,忍不住將前事種種揀出重點說了。
如此,一家子再也坐不住,巴不得即刻將小公子拉入聽風閣來,列入蔣家的宗譜。
她微微一笑,低聲道:“冰兒現在過得不錯,夫君的江山還未站穩,暫時先不要打攪孩子吧。”
一切不過是為了小公子打算。
眾人雖惋惜,卻也能分得清輕重緩急。
一頓飯吃下來,直到日落西山,眾人放才歇息下來。
萋萋回屋,蔣勁鬆和書生離開往皇宮報到。
她不好阻攔,叮囑二人小心為上,送二人出門。
月色寂靜,照著聽風閣分外清明。
她呼出一口氣,望著主院漸漸熄滅的燈火,輕輕往閣樓走去。
閣樓還是老樣子,仿似第一次他站在柱子那頭聽她唱曲時的場景。
她目光黯淡,站在柱子這頭,瞧著粼粼波光那頭漆黑的宅院。
野村武館並無燈火,當日她卻在那裏躲過一劫。
她微微一笑,伸出手試圖接住月光。
那月光照住她的手指,將她的手掌鍍上了一層銀輝。
夏夕還在皇宮批閱奏折,不知是否安睡。
不管怎麼說,總歸是安穩了。
她幽幽一歎,想起丟失在瀟陽城的女兒,緊緊握住了手。
漸漸,唱起了一首簡單的曲子。
是《風入鬆》。
她曾在夢裏聽過無數次的曲調。
也曾聽夢中的美人姐姐唱起過。
而今,美人姐姐曆經艱辛,終於與她團聚。
她應該感到幸福。
清淡的曲調伴隨著清冷的河風,緩緩在兩岸流淌。
洗滌這不平凡的夜。
“你唱得曲子還是那麼好聽。”清冷的男聲就在耳畔回蕩。
她一愣,下意識轉過頭看去。
夏夕坐在輪椅上望著遠方,大約是野村武館的方向。
她訝異:“你怎麼來了?”
他勾唇一笑:“我知道你是一定會上來看看的,所以睡不著就過來找你。”
夜半三更,她是因為思念往事睡不著。
他卻又因為什麼睡不著呢?
她眨眨眼,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片刻,輪椅卻靠了過來。
一雙大手緩緩握住了她的小手。
其實,她的手已經算不得細膩白皙。
可他卻像是珍視著這時間最珍貴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