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休讀了這信,立刻感到旋地轉,眼前一黑,昏死過去。不知過了多少時分,張文休蒙朧中看見父親張雨生滿頭流血,向他走來。他正要起身去迎接父親,卻見父親把手一揚,丟下一紙。張文休急忙伸手去接那張紙,卻不見了父親蹤影。他向那張紙上看去,上麵有八個大字:君臣父子,不倫不類。
張文休蘇醒過來。他按住椅子,頑強坐穩,定了定神,頭腦中還浮現著那八個大字。他猜不出這八個字是何寓意,就把它忘在一邊,開始緊張地思索著應付眼前局麵的對策。武王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駕崩?父親好端端地怎麼會突然猝死?肯定是出了重大意外,會是什麼樣的意外呢?是災還是**,是暴病還是橫死,是事故還是謀殺?真是不堪設想。不管怎樣,武王和父親肯定是遭遇到不幸,已經離開人世。人死不能複生。現在最要緊的不是去查詢死因,而是正視眼前的局麵。
老國王駕崩,駙馬應該回去吊唁。父親逝世,兒子應該回去送葬。文王登位,大臣應該回去祝賀。張文休有充足的理由立即回京。可是,文王沒有明確地召他回京,而是讓他自主決定,這是什麼意思呢?是文王對大元帥的尊重,還是故意設計的陷井?張文休疑慮重重,不敢做出回京的決定。他想到了大野勃當年無辜蒙冤的教訓。大野勃就是因為急於回京為太妃高貞玉奔喪,匆忙之中帶走了親兵和帥印,無意之中觸犯了國法,險些喪命。現在曆史又要重演。我張文休絕不能造成擅自回京的事實,否則便會授人以柄。可是,轉念一想,文王沒有理由也沒有必要給我設陷井,除非他懷疑我擁兵自重抗命不遵。如果文王真是對我生疑,我就更要用行動來表明忠誠讓他釋疑。放棄兵權,回京聽命,這是一種選擇。這樣做可以明哲保身,可是對於國家不僅無益而且有害。還有另一種選擇,就是放棄為父親送葬,堅持南征,征服新羅,向文王獻禮。這樣要冒極大風險,卻於國有益。張文休反複地酙酌兩種選擇,仔細地權衡著利害,最終下定了繼續南征的決心。
張文休連夜寫下一封長長的奏折。大意有四。其一,先王駕崩,家父猝死,國之大悲,臣萬分痛惜。人死不能複生。降大難,非人力能拒。基下已承受巨大哀痛,臣不忍再詢細節,家父一切後事悉聽王教。其二,自古以來,為臣者忠孝不能兩全。臣以為,當忠與孝相衝時,應以大忠為先,孝為次。先王授臣以南征大任,六萬人馬已經踏上征程,不能因為主帥想做孝子而前功盡棄。其三,自古以來,為將者都不能拘泥節,正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文王有教,停止南征。可是箭在弦上,不發則廢。臣願冒下之大不諱,暫拒文王之教,行使自處之權,繼續揮帥南征,完成兩代先王未竟之大業,向文王基下貢獻大禮。收兵之受重罰。其四,生不養,死不葬,是最大的不孝。臣不能回京葬父,實屬無奈。所幸臣之長子張茂林已經十歲,能為祖父送葬。家父一生忠君報國,雖無孝子,卻有賢孫,亦可瞑目。
次rì明時分,張文休把兩位差官請到帳中,道:請兩位上差持本帥的奏拆,速速回京複命。
兩位差官接過奏折,打馬而去。
張文休把兩道差官送來的消息全都封鎖起來,對弟弟張文凱也嚴格保密,照原計劃擊鼓升帳,按時祭旗。四路先鋒大將分頭而去,六萬人馬陸海並進,向新羅國發起猛烈進攻。
文王大欽茂接到張文休從前線送回來的奏折,被張文休的大義深深地感動了。他激動地奔回後宮,把張文休的奏折拿給貴妃張鳳儀看。
文王向貴妃大發感慨,道:孤王今才真正認識了張文休大哥,他的忠肝義膽讓孤王自愧自慚,悔不該生出用三爺爺來鎮懾大舅哥的念頭,空惹許多煩惱。
貴妃張鳳儀開心地笑道:你們兩個一個是我丈夫,一個是我親哥,我隻盼你們能同心合力,為國家謀個太平盛世。
文王又把張文休的奏折送到太妃宮中,請太妃陶美鸞看,激動地向太妃道:國家有張文休這樣的大賢大能之臣,如果不興旺發達,必是國王無能,請太妃嚴厲監督兒子治國。
太妃陶美鸞笑道:這就對了。兒子做國王,女婿做相國,齊心協力,為民造福,我這個太妃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文王讓大內相烏知古在朝會上宣讀了張文休的奏折,然後向百官鄭重宣布:張雨生按親王之禮隆重安葬,準張茂林以孝孫身份繼承張雨生爵位。加封張文休為左相,總攬軍務。向南征大軍提供充足糧草,一切征戰進退獎罰處分悉聽張文休大元帥將令。
百官興奮地應道:臣等領教。
文王又向烏知古道:大內相要把今朝會的內容寫成特別廷報,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大野勃手中,好讓三爺爺放心頤養年。
烏知古愉快地應道:臣即刻就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