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鏡泊湖的仙人洞府庇護了大昭順和紅羅女,庇護了上京龍泉府的三萬難民。當他們從地下洞府走出來的時候,上京城焚毀了,十五府焚毀了,六十二州焚毀了,一百四十縣焚毀了,成千上萬的村莊焚毀了,五千裏錦繡河山變成了一片焦土,燦爛輝煌的海東文明化為灰燼。
大昭順和紅羅女帶領著年輕人撲向上京的火海,想去搶救民舍的衣食和宮廷的卷秩,可是血肉之軀畢竟抵不住烈焰的猖狂,一次次嚐試均告失敗,人們隻能圍繞在火海周圍,跺足拍胸,撲地哀鳴,悲痛yù絕,放聲痛哭。
十五之後,上京變成了廢墟。人們都爭先恐後地奔向自己的宅址,在廢墟上搜尋浩劫後的遺物,希望找回老人用了幾代的鐵鍋鐵鏟、孩子玩了幾年的棋子陀螺、曾經掛在牆壁上的漢唐字畫、曾經珍藏在枕頭底下的祖傳玉鐲。可是他們能找到的隻有稍觸即潰的灰燼。偶爾有人找到了一塊熟悉的石頭,也會帖在胸口放聲悲鳴。
紅羅女來到王宮的遺址,找到了她的寢宮位置,用寶劍撥開瓦礫和灰燼,向下搜索。
大昭順問道:你在找什麼?
紅羅女道:找我們的銅錢。那是師父給的,一定要找到!
大昭順就和她一起挖,挖得兩臂酸麻、一臉黑灰,終於挖到露出寢宮的地麵。再找準物品擺放的方位,一寸一寸地過濾,濾了半rì,終於濾出了兩枚銅錢。擦去上麵的灰土,露出了熟悉的圖案,正麵是一位頭梳雙髻、身著兜肚的活潑少年,以釣竿從河塘的蘆葦叢中釣出一隻金蟾,蟾很大,雙睛凸出,栩栩如動,作掙紮狀;少年則緊握釣竿雙臂高舉,歪頭扭臀,用力拉竿,釣竿承重而彎曲;背麵則是廣泛流行於民間的道教符咒----雷令殺鬼。
紅羅女開心笑道:終於找到了,太好了!
大昭順道:好象比原先更加光亮耀眼。
崔禮光見副王夫婦找到了心愛之物,過來祝賀道:大劫之後,仍能失而複得,真是可喜可賀。
大昭順道:不僅是失而複得,還比從前更加光亮耀眼。
崔禮光接過來看了看,掂了掂,笑道:這不是銅錢,是金錢,所以才能越燒越光亮。
紅羅女驚喜道:原來是金錢,可是師父是銅錢,我們也一直當成銅錢。
崔禮光道:在有道的大德眼中,金和銅是沒有分別的,他們注重的是這上麵的圖案和這裏麵的神秘。
大昭順道:你知道這裏邊有什麼神秘嗎?
崔禮光笑道:我道行淺薄,怎麼會知道。按yīn陽五行學,土生金。焦土中找回金錢,正是土生金。金錢重見光明,必有相應的吉祥出現。我們大難不死,必有好運。
大昭順道:可是眼前卻隻有災難。失去了家園,百姓如何生存呢?
崔禮光道:殿下不必憂慮。人是從荒蠻中走出來jīng靈,自會有辦活生存下去。現在王宮毀了,民宅毀了,可是長白山的林沒有毀,鏡泊湖的水沒有毀,我們就從頭再來,先組織百姓打魚獵獸解決吃,再挖地窨子解決住,吃和住解決了,人人勤勞奮鬥,生活就可以越來越好。
廢都沒有了深宮高牆,王子王妃公主們走進百姓中間,原始的部落生活在文明的廢墟上頑強地崛起。幾個月後,在廢都的西北郊,靠近鏡泊湖的山坳裏,又建起了一座嶄新的都城。雖然沒有金碧輝煌的王宮,雖然不能再有長安的規模,雖然隻有簡陋的房舍,雖然隻有幾百戶人家,卻也同樣是渤海人的心髒。
唐人白居易有詩曰:野火燒不盡,hūn風吹又生。盡管遼軍的大火燒得凶狠,在渤海國的邊遠地方,仍有許多大難不死的渤海人。他們從驚恐中醒來之後,首先想到的是尋找自己的國家。他們扶老攜幼,從長白山深處,從庫葉島海岸,從黑龍江水寨,從鶴鄉沼澤,從四麵八方向上京龍泉府走來,他們要找回自己的國家,找回自己的心髒。他們來到廢都向舊國致哀,他們來到新城向新都歡呼。一年後,渤海新都聚集了二萬戶人家,十萬餘人口,生機勃勃,欣欣向榮。
鏡泊湖又迎來六月十五rì仙女節。湖上又是花團錦簇,歡歌笑語。在湖麵上,大昭順王子和大禹謨王子各領一艘船,在組織夥們賽龍舟。在水岸邊,紅羅女和兩位公主領著姑娘們賽漁歌。在千年古鬆的濃蔭下,崔禮光在和老人們討論著子孫後代的前途和未來,他們飽滿經滄桑,深知民不可一rì無國,國不可一rì無君。老人們請崔禮光替他們寫一道萬民表,敦促大昭順登基稱王。
仙女節之後的一,崔禮光帶領著五十名族長,來到大昭順的宅院裏。崔禮光捧著十萬部眾按過手印的勸進表,跪在前麵,族長們依次排列,跪成一片。他們齊聲高呼:國王萬歲!
大昭順和紅羅女跑出來,驚問道:崔大人,你們這是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