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疏哥二十八歲,剛從外地歸來,因為久涉江湖,一身的風塵,身子骨消瘦如柴,帶著與實際年齡不符的滄桑。可不知怎的,我見到他第一眼,就喜歡上了他,這大概就是一見鍾情吧。我雖是處子之身,但渾不在意他有過婚姻,還有一個孩子,甚至他當時已經揭不開鍋了,我都一如既往。
“我們交往了一年,覺得彼此情投意合,便互相換了八字,結成了夫妻。記得成親那日,姐妹們都來慶賀,取笑我終於嫁出去了。看著疏哥那略帶羞澀的笑容,我的心裏暖暖的,姐妹們也知道,我沒有嫁錯人。
“婚後的日子很平淡,疏哥和我舉案齊眉,夫妻間十分和諧,縱使有時產生爭執,疏哥也總是讓著我,從來不跟我紅臉。雖然我覺得幸福美滿,但疏哥偶爾也會蹙眉,我問過他多次,他都隻是搖頭不語。後來我生下小川,家裏多了個小家夥,疏哥喜不自勝,整日前後的忙碌,蹙眉的時候才少了。
“日子過的很快,轉眼小川就四歲了,能夠咿呀說話了。疏哥很是高興,不論是在家幹活,還是外出勞作,都將小川帶在身邊。看著他燦爛的笑容,我才覺得我是個合格的妻子。
林小餘心道:“這便是愛的力量嗎?”
田姑見他不語,便道:“小餘,你會怪二娘自私嗎?”
林小餘搖了搖頭,道:“為了給我治病,帶著我尋醫數載,吃了無盡的苦,能夠娶到您為妻子,那是他老人家的福氣。小餘縱然不孝,但對於二娘,心裏隻有感激和尊敬。”
田姑聽到他的話,勉力擠出一個笑臉,將他摟進懷裏,道:“你真是個好孩子。”
過了一會兒,田姑道:“小餘,我求你一件事,你能答應二娘嗎?”林小餘道:“您請說,無論是什麼事,隻要我力所能及,我都答應您。”田姑道:“好好安葬疏哥。”
“???”林小餘聞言一驚,抬頭望著田姑,臉上滿是驚詫。
田姑又是一聲歎息,說道:“丈夫過世,兒子被擄,我隻是一個女人,我……如何能夠承受啊……”林小餘急道:“可是,二娘……”卻見她抬手止住自己,望著遠處,眼色呆滯,口中喃喃自語道:“疏哥,你撒手就走了,留下我一個人,我可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啊?”
林小餘一呆,將想說的話吞進肚裏,“……”
田姑再不言語,放開林小餘,緩緩站起身來,恍如夢遊一般,向屋內慢慢踱去。
朗朗月色,浩瀚天地,隻留下林小餘一人,怔怔坐在原地。
她這是怎麼了?
是瘋了嗎?
淚水,終於再度決堤。
縱然是男兒漢,到了傷心之處,又何惜淚水流?
“小餘,你快起來,出事兒了!”
熟睡中的林小餘,忽被一個急促的聲音喚醒,急忙穿衣下床,卻遇著阿沁進來,當下撞了個滿懷。
林小餘望著她,一臉的茫然:“我明明記得在外未歸,怎地醒來時卻在屋內,難道昨晚的事是做夢?”
阿沁道:“今天我起了個早,做好早飯後,就去請你二娘,不料到屋內一看,卻空空如也。你昨晚在外,可知道她去哪裏了嗎?”
林小餘這才知道,昨晚自己竟然在外麵睡著,這時聽了阿沁的話,再細細回憶昨晚的事,猛地一驚:“怪不得二娘昨晚跟我說的話怪怪的,原來卻是要離家出走!”但他猶不放棄,和李仙遊與阿沁兵分三路,向村子方圓百裏搜索,一直尋了一整天,才頹然放棄:“唉,二娘真的走,我怎就那麼傻,她跟我說了那麼多話,竟然沒有警覺!”
在李仙遊和阿沁的幫助下,林小餘遵照田姑的囑托,三日後將林疏下葬,並立碑曰:先父林公疏之墓,妻田姑、子林小餘立。
未免節外生枝,不被村民看出破綻,沾汙田姑的名聲,由阿沁做法,變出一個田姑來,主持了林疏的葬禮。
待得一切事情辦妥,已過了十餘日。林小餘告別鄉親們,攜了阿沁變出來的阿沁,跟隨李仙遊和阿沁,回大孤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