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鍾書把信交給送信來的三個人,打發他們回澄州。
藍卻死活不願意走,賴著要留下來。
莫鍾書明白他的苦衷,他之前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留在莫府裏也難得到哪個主子的重用,倒不如跟著自己出去闖一闖。可是藍一向膽,又沒什麼本事,所以莫鍾書離開澄州時才沒有帶上他,這時見他態度堅決,便讓他留在船上打雜。
送走那兩個管事,莫鍾書就和李長義去茶商那裏提了五萬兩銀子的貨。
他們回來的時候,藍正躺在甲板上看上的白雲,悠哉遊哉。莫鍾書不禁搖頭,這點閑情逸誌大可以留著等他們離開港口之後再揮霍。藍跟在他身邊的時間最多,卻是幾個廝中最不象他的。
莫鍾書看不過去了,出言提醒道:“大富他們都用自己的錢置辦了貨物,沿途停靠海港時賣給候在碼頭的商人。你也去準備一點,等著發點財。”
不料藍卻出人意料地回道:“我沒有錢,就不費那個事了。”
莫鍾書不信藍手裏會沒有錢。雖然藍不象大富他們幾個每年底都有獎勵提成,他實際得到的錢財卻可能是最多的。當年在莫府裏,逢年過節或者有什麼應酬的時候,莫鍾書總能或多或少地收到些金銀玉佩扇墜之類的東西,莫鍾書不喜這些,通常是接過來一轉身就給了人,藍經常跟著他,那些玩意兒起碼有一大半進了他的腰包。那些東西隨便一件都能換個幾十兩銀子的,藍怎麼還會沒錢?
藍支吾了半,才道:“在府裏的時候,經常有人來找我喝酒耍錢,一般都是我做東的……”
莫鍾書真的無話可了。他和朋友們出去玩的時候,經常都是他或者方睿出錢買單,因為他倆手中的現銀最多。藍這該叫近朱者赤還是近墨者黑?他這個主子身上的優點不止這一個吧?藍怎麼就偏偏隻學了這一樣?
“那你現在還有多少錢?”
“大概還有一百多兩吧,反正不夠做生意的,就懶得折騰了。”
莫鍾書本來還想著要借他點銀子做本錢的,聽他這話就真的懶得折騰了。他心裏對藍的評議又多了一條,而且這個評議一直不能取消,讓藍一輩子也隻能做個廝跟班,也算是他身邊一個獨一無二的特殊人物了。
又忙亂了兩日,船上諸事都辦理妥當,大富已經向市舶提舉司申報隨船的人員貨物,繳了稅賦,第二就可以出海了。
李長義還約了另外兩個也打算去往大食的船主,一個叫孫大元,一個叫曹英,
大家組成一個臨時船隊,約定相互守望共同抵禦海盜。
出發前一日,四人湊到海邊的一家酒樓裏吃酒,莫鍾書才突然想起來那個海水蒸餾的事還沒跟李長義清楚,便邀大家一同到他船上去。
孫大元和曹英早就聽了莫鍾書的船上將會供應新鮮蔬菜的事,也都想學著再多撈一筆,隻是早些莫鍾書一直不提這個話茬,他們也沒好追問。這時見是個機會,便問莫鍾書能否把這法子賣給他們。
莫鍾書擺擺手,笑道:“不須買。大家一同出海,兩位大哥想要學,我教你們便是。”孫大元聽得大喜,對莫鍾書的稱呼也改成了親熱的“莫弟”。
莫鍾書開始不願意出海水蒸餾的道理,要靠這個賣點招攬客商賺食宿費,現在他的艙位早已售罄,便不需要再保密了。
四人邊邊來到船上。莫鍾書拿起一個缸蓋,平舉在水缸正上方,讓他們仔細觀察水缸裏麵和缸蓋的下半麵。這些水缸的做工並不精致,但缸與缸蓋之間卻是咬合緊密,外麵還封了一層皮子,氣密性極好,而且缸蓋的下半麵還做得特別光滑。
這些水缸早已按莫鍾書的要求裝好了海水,被午後猛烈的陽光直曬著,缸蓋上掛上了許多水珠,這些水珠順著缸蓋的錐麵滾動,到了中間倒置的錐頂,正好跌落到缸裏安置的那個缸中。
莫鍾書放下缸蓋,輕輕旋轉一下缸上的卡口,拿出那半缸水,遞給李長義。
李長義嚐了一口,喜道:“真的是淡水耶!一點都不鹹!”
孫大元和曹英嚐過那水之後,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雖然時間緊迫,他們來不及去定製這些設備,但自己也能因陋就簡地仿個大半出來,頂多就是效果打個折扣,得到的淡水少些。
莫鍾書沒料到的是,這兩位同行不但即學即用,還在他們的船上做起了生意,一盤子豆芽賣到二三兩銀子還供不應求,那些患了維生素缺乏症的商人們把這價豆芽當成藥來吃。直到後來這項淡化海水的技術被越來越多的航海人學會,海上的豆芽才終於回歸到合理的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