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大猶豫了,回頭看看周康:“老爺,要不……咱就先在這裏吃飯?叫人去橋邊探查探查,若果真有風險,那就住一晚。”
周康緩緩點了點頭,吩咐焦三:“請焦三爺走一趟吧。”
焦三忙應了,卻拿眼睛看掌櫃,掌櫃的機靈,忙:“的給客官領路,幾位客官請先往店裏坐坐。”接著揚聲叫喚:“來客了!快燒熱湯熱水,上好酒好菜!”然後便自己哈腰躹躬地帶著焦三往橋的方向去了。
周康等三人進了客棧門,一個三四十歲同樣身穿粗布短褐的矮壯男子迎了出來,卻是一臉的老實巴交,似乎有些手足無措,隻知道哈腰點頭地賠笑:“客官……您、您請……”接著屋裏又跑出來個半大子,傻笑著:“我們有……有熱騰騰的湯麵,還有菜,有肉,有魚!”
周康見狀,啞然失笑,丘大卻有些瞧不上眼:“這店裏就一個掌櫃的還算伶俐,怎麼雇了這一群鄉巴佬呢?傻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幫著牽馬?!”
矮壯男子忙上前牽馬,周康也不在意,將馬韁繩給了他,任由丘大囑咐他喂馬之事,便緩緩步入店內,見裏頭果然是嶄新嶄新的,連桌椅都是新打的,散發出木頭的清香氣。店麵不大,隻放了八套桌椅,俱是八仙桌配四條長凳,地上幹幹淨淨的,四麵牆上掛著成串的紅辣椒幹、兩套蓑衣,還擺著條案,供著財神爺和香爐。
店麵東邊是櫃台,裏頭沒人,但櫃台邊上卻站著兩個中年婦人,都穿著粗布衣裙,倒也不見補丁,頭麵雙手也收拾得幹幹淨淨,隻是一臉無措的模樣,看到客人進來,似乎連手都不知該怎麼擺了。方才那半大子飛快地跑到其中一個婦人身邊,愣愣地不再話。
周康站了一會兒,才有一個婦人聲了句“客官請坐”,帶著濃重的北方口音。她完就推了身邊同伴一把,她的同伴更膽,立時就要縮回去。她身後那道門可能是通往廚房的,一個圓頭圓腦手拿鍋鏟的男人探頭望出來,她們立刻就叫住他:“他張叔,你是幹過客棧的,快……快幫著招呼一下……”
那男人立刻就縮了頭回去:“我隻幹過廚子,沒做過二,你們快去啊!”
兩個婦人急得不行,隻能推那半大子,可那子除了傻笑,就是撓頭,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我們有熱騰騰的湯麵,還有菜,有肉,有魚!”
周康看得有趣,便笑著等他下文,場麵一時僵住了。忽然間,一隻手在半大子和婦人肩頭各拍了一下,他們立刻就讓開了道,一個十歲光景的姑娘從他們身後的廚房走了出來。
這姑娘穿著藍花布襖,下頭是粗藍布的褲子,圍著灰藍布圍裙,一頭黑發梳成兩條麻花辮,垂在腦後,辮梢綁著紅頭繩。雖然是鄉下姑娘的打扮,倒也幹淨整潔。她長著鵝蛋臉,細彎眉,一雙眼睛笑一笑,就彎成了新月狀,嘴角翹得十分討喜,左頰還有一顆的酒渦。
姑娘走上前來,福了一福,笑:“客官恕罪了,咱們店裏的夥計都是新手,乍一見客官這副尊貴的氣派,怕唐突了您,都不敢話了,還請您別見怪。不知您是要打尖還是住店?若是住店,後院有幹淨的客房,上房四間,被鋪都是新的,今兒白才在太陽底下曬過,住一晚上隻要三十文錢;也有通鋪,八文一晚,但想必您也看不上。若是要打尖兒,我們這兒有白米飯,米粥,有自家曬的幹貨,做的醬菜,還有外頭河裏釣來的鮮魚,後頭菜園裏種的瓜菜,雞鴨肉管夠,也有自家釀的米酒。若您吃不慣,還有熱湯麵。我們店裏的馬大嬸,一手白案功夫是絕活,整個清河縣城沒有不知道的!”
姑娘態度大大方方,的一口流利官話,一點都不象是鄉下人家養的女孩兒。她不但了許多客棧的好處,手裏還沒閑著,拿了條白布巾擦了擦一張桌子,又搬開一條長凳請周康坐,然後回頭看向兩個婦人:“嬸娘們,快上熱茶呀!”
兩個婦人如夢初醒,手忙腳亂地從廚房裏拎了壺茶出來,還有茶杯。茶具都是白底青花的尋常貨色,但很幹淨,茶水一倒入杯中,就散發出濃鬱的茶香。周康舉杯抿了一口,覺得這茶居然不亞於平日喝慣的好茶,心想自己一定是渴得厲害了。
姑娘察顏觀色,忙道:“這是山裏生長的野茶,我們專門請人炒了,專供店裏的貴客,雖比不得外頭的上等好茶,但也是本地獨有的特產呢!您若到了縣城裏頭,一起山上的野茶,包管人人都誇好的。城裏也有人賣這茶,但都比不得咱們店裏的香!”一邊誇,還一邊使眼色暗示兩個婦人給站在一旁的焦四倒茶。
周康笑了笑,放下杯子,抬頭看向姑娘:“你這孩子倒有些意思,叫什麼名字?”
姑娘猶豫了一下,便甜甜一笑:“我叫薑青雲,這裏的人都管我叫青姐兒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