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麗是個會說話的人，和她交談過的人沒有不誇她的，也從來沒見過有人和她談完苦著臉的，憑著這樣的本事，小麗不久便當上了公司的主管。
那是在秋天剛剛過去而冬天還未到來的時候。小麗一如往常坐在座位上整理著文件，突然她的直屬領導老李叫她過去。
老李是公司資質最老的人，年輕時為公司立下汗馬功勞，如今年紀接近退休，才從一線撤下來，成為了人力資源主管，雖然官不大，但是老李卻手握公司股份，因而公司的人都敬重老李，老李本人也樂得和新人交流，每年從老李手上經過的新人十之八九都成為了公司部門主管，因此老李成了新人們最喜歡的領導。
“小麗，你雖然才來了三個月，但你的努力我也看在眼裏，如果讓你現在替代我當主管，你願意嗎？”，老李麵帶笑容看著眼前的女孩兒，心裏不免感慨一番，又暗暗拿年輕的自己同眼前的人比較。
“領導，這……”，小麗有些猶豫的看著眼前的老人。
“不必為難，說吧，沒事”
“我願意，但是我自覺我能力還不夠”，小麗如實相告。
“哈哈哈，什麼能力不夠，能力都是逼出來的”，老李欣慰的點點頭，“生活也是一樣啊，小麗，沒什麼事情是等你準備的萬無一失才讓你接手的，你明白嗎？”
“明白了，領導”，小麗點點頭。
“那回去吧，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三天後公司周會，小麗來的最早，但從開始到快結束了，小麗也未看見老李的身影，昨天還在的。她心裏忽然有些不安，想起三天前老李的話，小麗心裏咯噔一聲，就聽見總經理王昊的話了。
“和大家說件事，老李辭職了，這件事很突然，我覺得非常惋惜”，王昊掃了一眼眾人，才又開口，“現在人力資源部缺一位高管，按公司製度是要公平競爭的”
眾人聽了都有些心動，各自心裏盤算著自己或旁人的晉升概率。
“但是老李極力向我推薦了一個人，我想聽聽大家的看法，同時這個人也可以上來簡單的說一下自己的意願，大家覺得怎麼樣？”
“好”，人力總監率先開口，“我相信老李的眼光”
“好”，眾人都點點頭。
“小麗，就是老李給我推薦的人”，王昊微笑著看著台下陷入思考的小麗……。
後來，小麗接替了老李的位置，成為公司最年輕的主管，在她手上培養出來的人也都有所建樹，但終究不如老李。漸漸的，公司裏多出了一種聲音，“小麗是靠關係才上位的”，這樣的話傳了一個人，十個人，後來終於到了小麗耳朵裏，卻變了味兒，“小麗和公司所有高層都有曖昧關係，包括退休的老李”，也再無人找她談話。
小麗似乎並不在意，依舊兢兢業業的工作著，後來她和一個剛畢業的男生結婚了，她比對方大四歲。
婚禮那天，全公司高層都來了，所有人都覺得欠小麗一個道歉，但始終沒有人說出來，新婚當晚，小麗在男生懷裏哭了一晚上，男生抱了她一晚上，那晚，小麗第一次覺得自己是自己。
婚假結束，小麗就遞了辭職信，公司的人都說小麗是怕老公知道自己和公司裏的人的曖昧關係，卻沒人敢當麵說出來。
小麗是我的朋友，這件事是後來她和我說起的，那時我年近四十，身邊已有了兩個孩子，她也有一個兒子，我們偶爾談起第一份工作，互相道了經曆，最後她說：
“當你的第一印象做的越完美，你也就越不像自己了，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那幾年我就像在唱，工作的時候操縱身體的，從來不是我”
我看著她的眼神，有些傷感，又似乎有些釋然，那是一種無法言明的眼神。
“那現在呢？”，我笑著問她，“現在你是你嗎？”
“或許吧”，她苦笑一聲，“我也不清楚”
我們兩個都沉默了，這樣的問題，誰又能說的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