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圍場回宮之後,我已有三個月未曾見過阿素了。
安寧的身子本來就弱,入冬常生病的。上次喝了李娘娘的酒,上吐下瀉的折騰了幾,雖現在好些了,可還是不思飲食,也懶怠動彈,每日懨懨地躺在床上,連臉都瘦了一圈。
我知道,李娘娘自己也不好過,隻是把這份不好過藏了起來,每日打起精神照顧安寧,還要笑著對父皇、我還有其他人自己沒事。話雖是這樣,但看著她日漸消瘦的樣子,誰又會相信她真的沒事呢?
我很想跟她些什麼,卻好幾次話到了嘴邊就是不出來呢。不過我又能些什麼呢?她被下了藥,父皇處置了下藥的人,處置的手段在許多人看來過於嚴厲,已經引起了議論。若她再滿麵愁若,怨聲載道,隻怕會給自己惹來麻煩。
這個道理我懂,她自然也懂。這座皇宮,從不允許人們把心事寫在臉上。每個饒一言一行,都要在心裏再三思索。我從看著他們表演,自己也學著表演,早已把這當做一種習慣了。可若是有選擇,大概還是不用表演會活得輕鬆些吧。
這陣子,我下了學就去看安寧,怕她一個人在屋裏悶得慌。安寧的精神減了好些,見了我也隻勉強笑笑。我有時會念書給她聽,但更多時候,她會拉著我問阿素怎麼還不來看她。我隻能安慰她等她身子好了,阿素才能來看她。她便垂著頭,翻著阿素從前給她畫的畫,不再話了。
那些畫的畫工實在一般,線條歪歪扭扭的,人也沒有五官,比市麵上賣的便宜話本的插圖還不如。不過看著這些畫,想著她畫的時候,大概是輕輕咬著嘴唇,一麵回想,一麵塗抹,有時候可能還會一不心把墨汁抹到臉上,倒讓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新年的第一,照例是繁瑣的祭典與宮宴。我一大早起,跟著父皇折騰了一,隻覺得渾身酸痛。父皇雖已年過不惑,但每一刻都保持著一國之君的威嚴與風度,看不出半點疲態來。
晚上的宮宴之上,齊國來使獻上了豐厚的禮物和國書,表示齊國皇帝願奉父皇為叔父,歲奉禮物,兩國約為叔侄之國。父皇隻是笑著,了句:“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那使臣的臉色瞬間暗淡下去,卻還是強打精神,有禮有節地離開了。我不經意間瞥見他退出殿門的時候,低著頭,眼裏似乎有淚,心中便生了幾分酸楚。
齊國的使臣離開之後,進來的是突厥使臣,為首的卻不是颯露。父皇也注意到了這一點,等交換了國書和禮物之後,便開口問道:“大王子今日怎麼沒來?可是出了什麼事?”
“大哈敦十二月的時候過世了,我們到了興都,大王子才知道了消息,如今在驛館為母守孝,不便入宮,還請陛下見諒。”那使臣答道。
“林間滴酒空垂淚,不見丁寧囑早歸。使臣回去,代朕好好安慰大王子吧”,父皇念那句詩的時候,眼神黯淡了一下,像是有些失落。不過很快又換上了一副關心的神情,“既然大哈敦新喪,大王子若是有回鄉奔喪之心,朕自然也不會阻攔。隻是兩國締結了和約才沒多久,若是突厥不另派一位質子過來,隻怕……”父皇的話到這裏,便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