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不知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這首詞的詞文響起在這鬥詩大會全場當中,上半闕還未念完,在場的眾人當中已經沒了任何的聲響,眾人本來已經屏氣凝神起來,可這時,更是恨不得連呼吸聲都弱上幾分。
劉長卿本就是文壇大儒,此時按照韻律認真地誦念著手上詩詞,念得雖不快,但貼合著詞句的意境,卻是一氣嗬成。
在場眾人也多文辭功底深厚之人,隻是聽到這裏,便已然察覺到這首詞意境的悠遠、空靈,這磅礴的氣勢更是令人歎為觀止。
“明月幾時有”這是詞文最初的發問,它看似簡單,其實不然。大寧朝文壇興盛,各種詩詞不免追求繁複,窮盡變化,甚至有的論調裏還提倡,若是詠梅詩,那便是連一個梅字都不出現才為上佳,若是詠月,那更是一個月字不出現才最為得體。
然而這詞句一開始便是明月幾時有這樣的提問,這雖不能是打破固有格局,但配合著下一句,卻已經自然地將空靈、大氣的意境展開,再到上宮闕時,那詩詞意境便更加渾然成,毫不突兀地從點點水滴變為了淙淙溪流,再由這溪流成為高山流水。
而再接下來的“我欲乘風歸去……”幾句,便直接將整個上半闕的意境化為百川到海的磅礴氣勢,同時竟讓人感覺虛幻玄妙至極,那絲空靈不帶一點凡間的煙火氣息,寥寥幾句、短短幾語,便是一幅令人神清氣、心神愉悅爽的仙宮氣象,甚至有些人都看到一位款款走來的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自詩詞這兩種題材創世以來,經過這數百年的發展,意境磅礴深遠的詩詞也有許多,然而到了今日這個時候,諸多詩詞作品往往是走到窮盡繁瑣、辭工繁複變化的道路上,可讓人聽得,卻又達不到想要的效果。若能走回來,返璞歸真的大家自然也有,或簡或繁,各有千秋。但意境能到眼前這種前無古人的程度卻是寥寥無幾,這意境隨詩詞的情景的變化一路擴展,可偏又舉重若輕,自然之至,倒是與詩詞初創之時文人那馬行空、不羈豪放卻又能絲毫不離主題的風格相似起來了,僅是區區上闕,這首詞的大家之氣已展露無遺。
劉長卿頓了一頓,抬頭望了望下方的一眾才子,方才繼續讀出下闋。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詞句朗朗上口,念完之後,劉長卿又喃喃地重複了最後一句,望著眾人,不斷幅度地點著頭,好半晌之後,方才歎了口氣,“……好詞啊。”這時候鬥詩大會在場當中的眾人有人對望幾眼,有人喃喃重複著詞句,安靜異常。
其實若是其它的詞句也就罷了,但這首水調歌頭卻的確有著流傳上千年都毫不褪色的魅力,在詩人詞人眼中,後世甚至有“中秋詞,自水調歌頭一出,餘詞皆廢”的評語。
此時在場的眾人便是以此為生,他們研究詩文幾十年,有的甚至一輩子,這時候聽了,陡然感受到的,或許就是類似這樣舍我其誰的氣勢了。
鍾逸看著目瞪口呆、喃喃自語的眾人,露出今夜第一絲笑容。
經典永遠是經得住時間考驗的,熬過平淡流年,最終一定會光芒萬丈。
其實在這個時候,從眾人的的表現中已經能分出今夜的勝負了,他們心中也有共同的默契,“此詞一出,誰與爭鋒”。
無論是之前描寫杜鵑花的悲詞,還是剛才寫深閨怨婦的癡情之詞,都不可能與這首詞相媲美。
甚至連一點可比性都沒有,格局、意境全都望塵莫及。誇張些來,鶴立雞群用在此處都不為過。
劉長卿顫抖的身體足可以看出他的震驚與激動,他微微張開口,可一點聲響都沒發出。
正當他準備些什麼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