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裝睡(1 / 3)

九寧傷了腦袋, 下午不用練琵琶,也用不著管賬目上的事。

她讓銜蟬把雙陸棋盤抬來, 銜蟬:“那個費腦子,三郎不讓娘子玩。”

九寧百無聊賴,斜倚在廊下臥榻上, 一手支頤,頭上沒有梳髻, 長發鬆鬆挽著, 肩上披了印花薄毯, 望一眼空曠的庭院。

“那你們鬥雞給我看, 好不好?”

她笑著問。

這會兒侍婢們心裏正難受, 隻恨上午不能替九寧挨那一巴掌, 聽她撒嬌想看鬥雞, 想也不想就答應下來。

鬥雞不僅僅隻在世家貴族間流行,也盛行於民間市井, 江州有不少鬥雞場、鬥雞坊。

世家互相攀比, 炫富手段層出不窮,其中有一種炫耀方式就是比賽誰家養的鬥雞血統更純正, 數量更多。

風氣如此,誰家裏沒養幾隻鬥雞, 世家郎君都不好意思出門。

周家作為本地風頭正勁的一流世家, 也養了不少專門用來參加比賽的純種鬥雞——雖然周都督、周百『藥』和周嘉言、周嘉暄幾個主子都不好蠢。

侍婢們忙活了一陣, 很快在長廊前的空闊場院搭起臨時的鬥雞場。

得知九娘想看鬥雞, 豢養鬥雞的僮仆不敢怠慢, 精心挑了幾隻神采飛揚的鬥雞,親自送到院子裏。

他訓練的鬥雞很聽話,排成整齊的步伐跟在他身後,雄赳赳,氣昂昂,羽『毛』閃閃發亮,又漂亮又威風。

地上鋪設一層薄毯,僮仆把鬥雞放在薄毯上,吹了聲呼哨,兩隻鬥雞立刻擺出架勢,全身的『毛』高高豎起。

院子裏的侍婢們都圍過來看。

九寧也來了興趣,坐直身子,指著兩隻鬥雞中顏『色』更鮮豔、更漂亮的那一隻,道:“我選它贏!”

看它多神氣,多漂亮!雞冠血紅,雞爪鋒利,挺胸站在薄毯上,姿態高傲。

做人要風風光光,做鬥雞也得講究派頭。

銜蟬剝了一粒葡萄送到九寧唇邊,輕笑,“九娘看好它,它一定會贏的!”

侍婢們笑成一團,走過來找九寧討彩頭。

這是鬥雞的慣例,外邊市井男兒訓練鬥雞賭錢,鬥雞訓得好的,可以日進鬥金。女眷們看鬥雞比賽時也會賭點錢。侍婢們這是想哄九寧高興,故意鬧著玩兒。

九寧隨手褪下手裏戴的竹節形金臂釧,放在一旁的高足幾上,指指那隻威風凜凜的大公雞,“我押它。”

侍婢們跟著下注,有的拔下頭上戴的簪子,有的取出繡帕,有的解下腰間香囊,不拘什麼,總之都要押一樣貼身的東西。

僮仆機靈,見九寧更喜歡『毛』『色』鮮亮的那隻,比賽的時候稍稍用零心思。

侍女們圍成一圈,揎拳擄袖,大聲為兩隻鬥雞呐喊助威。

不一會兒分出勝負,自然是九寧看好的那隻鬥雞贏了比賽。

而且一連三場比賽,換了三個對手,次次都是漂亮大公雞贏了。

侍婢們轉身跪坐在榻前,垂頭喪氣,一臉懊喪,找九寧討饒:“娘子真是慧眼如炬,連贏三場,我們都輸光了。”

九寧很得意。

雖然她知道僮仆肯定動了手腳,也妨礙不了她的好心情。

一院子眉清目秀、青春年少的漂亮娘子費盡心思逗她開心,為了哄她笑,故意輸給她,她能不高興嗎?

九寧不僅高興,還覺得心裏挺美的。

她推開侍婢送到她手邊的裝彩頭、銅錢的托盤,擺擺手,一副紈絝公子揮金如土的架勢。

“好了,彩頭你們都拿回去吧,賞你們的。”

這彩頭自然也包括她一開始放的金臂釧和後來加的幾隻荷囊,荷囊裏裝了幾十顆珍珠。

又叫銜蟬再拿兩隻荷囊來,對侍婢們道:“拿回去鑲了,做幾支新簪子戴。”

侍婢們忙直起身子,喜滋滋拜謝。

“謝九娘賞賜。”

九娘大方爽快,她們這些伺候的下人幾乎都能拿到賞賜。

而且九娘從不嫉妒,自己打扮得漂亮,也鼓勵侍婢們裝扮,不會像其他貴主子那樣忌諱身邊下人塗脂抹粉、穿衣打扮。

她們運氣好,跟了個好主子,隻盼著主子都能笑口常開,她們見了心裏也歡喜。

養鬥雞的僮仆也拿到一筆豐厚的賞錢,笑得合不攏嘴。

九寧要他好好照顧那隻最神氣的大公雞。

僮仆恭敬應了,表示一定會像孝順他阿耶一樣供著那隻鬥雞,睡覺都要抱著它!

侍婢們忍俊不禁,正笑笑,周百『藥』的侍從走了進來。

氣氛瞬間凝固。

九寧眼珠一轉,立刻往榻上一躺,雙眼一閉,假裝剛才那個被侍女講的笑話逗得眉開眼笑的人不是自己。

侍婢們反應迅速,不約而同收起笑容,放下廊前的竹簾,遮住軟榻香幾,板著臉迎上前。

“娘子頭疼,剛吃了『藥』才睡下。不知阿郎有什麼吩咐?”

語氣冷冰冰的,像摻了冰渣子。

周百『藥』的侍從悄悄抹把汗,明來意。

“十郎和十一郎的祖父、祖母求到郎君麵前,郎君不忍讓他們失望,到底是一家人,不能不管,請九娘起來給雪庭師父寫封帖子,隻要寫幾個字就好。”

十郎和十一郎的家人這會兒正在正廳那裏哭抹淚,求周百『藥』趕緊去請雪庭來給兩個郎君解毒。

一屋子男女老少紅著眼睛懇求,都是族中親戚,周百『藥』不假思索,立馬應了下來。

然後打發侍從過來傳話。

銜蟬冷笑。

其他侍婢站在她身後,排成一排,和她一起冷笑。

被七八雙眼睛冷冷注視,侍從頭皮發麻,冷汗涔涔。

以前九娘房裏的侍婢個個柔順謙卑,回話時頭都不敢抬,怎麼最近一個個都張揚起來了……隻要九娘受委屈,她們就跟護崽的老母雞一樣趕緊張開翅膀一窩蜂飛跑過來,老母雞連老鷹的眼睛都敢啄,這些侍婢膽子也大,敢當麵頂撞郎君。

“郎中娘子摔得不輕,以後還不知道會不會留下『毛』病。”似乎怕吵醒九寧,銜蟬特意壓低了聲音,“別提筆寫帖子了,娘子起來坐一會兒就頭暈,請族裏的親戚過兩再來吧。”

侍從踮腳看了看長廊裏頭,竹簾密密匝匝圍著,看不清裏頭情形。

九娘如今脾氣越來越大,連周百『藥』都拿她束手無策,隻能下手打。侍從身份卑微,更不敢得罪九娘,想了想,回去複命。

“郎君,九娘吃了『藥』睡下了。”

聽了這話,在正廳裏等待多時的眾人們麵『露』失望之『色』。

其實他們也不想拉下臉來求九娘。

他們剛才求過周刺史。

周刺史很和氣,沒有大包大攬,如實他隻能請得動慧梵禪師,雪庭師父身份貴重,一般人請不動的,連他也不校

兩家人商量來商量去,最後發現除了找九娘幫忙以外,別無他法。

郎中囑咐現在不能挪動十郎和十一郎,他們不能上山,隻能請雪庭師父下山,而雪庭師父很少下山,除非九娘這個表外甥女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