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幾聲, 人頭落地。
頃刻間,已有八人被斬於刀下。
傷口迸『射』而出的鮮血濺了懷朗和幾名親隨一身, 打濕他們的衣衫。
懷朗抹把臉,嘴角勾起, 笑得邪氣。
侍候的美姬們呆愣半晌後,尖叫著逃出大廳。
“他們殺了副寨主!”
門外的馬賊睚眥目裂,大吼著衝進廳堂。
與此同時, 寨子內外突然同時響起一陣陣尖利的爆響, 然後是一陣猛烈的地動山搖。
寨子四周的空升騰起耀眼的火光, 片刻後,火光漸漸變淡, 如飄落的雪花一般墜向寨子。等它們落下, 全是木質結構的宅子驟然冒起無數道火光,黑煙滾滾,熊熊大火四處『亂』竄。
先是副寨主身死,然後是地震,接著又是從而降的火光, 轉眼間, 固若金湯的大寨被高高竄起的火苗吞噬,到處都是驚慌失措的呼痛聲和慘叫聲。
馬賊們從未見過這樣的情景,一個個嚇得肝膽俱裂, 魂飛魄散。
不知是誰吼了一聲:“罰!”
大地還在震顫, 馬賊們站都站不穩, 麵麵相覷了一瞬, 眼看大廳幾根梁柱搖搖欲墜,也顧不上為副寨主報仇了,抱著腦袋逃出即將倒塌的大廳。
懷朗四人早有準備,迅速退回周嘉行身邊。
阿青一麵砍殺那些嚇得腿軟的馬賊,一麵笑嘿嘿道:“不枉我帶著阿山他們布置了一一夜,效果比上一次的要好,這東西果然厲害!”
周嘉行掃他一眼。
阿青立刻收起玩笑之態,恭敬道:“他們的寨主住在西邊最寬敞的那個套院裏,我一直守在外麵,確認寨主就在寨子裏。”
“放了那些搶來的女人、孩子。”周嘉行拔出佩刀,轉身往西邊走,“其他人,一個不留。”
四名親隨沉聲應喏。
這時,寨子外傳來幾聲隆隆的轟巨響,寨門應聲倒地。
阿青回頭看過去,留在寨子外麵的親隨們騎馬衝破寨門,朝他疾馳過來,揮舞著手中彎刀將擋在馬前的兩名馬賊攔腰斬斷。
“來得正好!”
阿青大笑,飛身上馬,和阿山並騎,衝著關押擄來女子的方向奔去。
這場『騷』『亂』持續了將近兩個時辰。
火勢越來越大,來不及逃生的馬賊們成了一個個燃燒的火球,四處橫衝直撞,黑煙飄向高空。
偌大一座寨子,轉瞬間已成火海。
附近的馬賊看到騰起的濃煙,忙發出信號,策馬趕回救援。
然而等他們回到寨子時,隻看到一片狼藉,房屋早被焚毀,到處是倒伏的馬賊屍首,他們搶來的貨物也被大火燒了個幹淨,至於那些女人,大概也被大火燒死了。
……
集會結束,商隊離開山穀,趕往鄂州。
城主蘇慕白和鄂州幾大世家有生意往來,要把這次換來的貨物送去鄂州交換其他東西。
剛晴了兩又落起微雨,雪後的雨『潮』濕寒冷,融化的積雪和雨水混在一處,官道泥濘不堪,車馬走走停停,終於到了一處驛站,停下打尖。
阿延那淋了一身雨,抱怨連連,進了驛站,支使下人為他燒火熱飯鋪氈毯,換下濕透的外衣,靠著火堆取暖,這才覺得好受了些。
正『迷』『迷』糊糊打盹,門突然被大力推開,冷風裹挾著雪花撲進溫暖的房間,火光一下子變淡了。
“找死!”
阿延那隨手拿起剛才喝湯的銀碗砸過去。
對方側身一閃,銀碗擦著他的腰帶飛出去。
“少主該醒醒了。”
帶笑的嗓音。
阿延那霍然睜開眼睛,認出來人是蘇晏的親隨懷朗,冷哼一聲,“你不是跟著蘇晏打獵去了?你家主子一去好幾不回,總算記起正事,追過來了?”
懷朗輕笑:“郞主幾前答應過要給少主一個交代。”
阿延那嗤笑一聲,一骨碌爬起來,“對,他要給我交代的,交代呢?”
懷朗拍拍手。
阿青幾人跟著進屋,每人手裏都提了一個布口袋。
阿延那撇撇嘴角,“想用銀錢堵我的嘴?他也太看我了,我不要錢,我就要交代!”
蘇九那樣的美人是能用錢買到的嗎?不能!
這種狗屎運千載難逢!
阿青幾人沒話,走到不停翻白眼的阿延那跟前,撒開布口袋。
咚咚幾聲,一顆顆帶血的頭顱在地板上滾動起來,其中一顆眼睛還瞪得大大的、似乎還沒死透的人頭直接滾向阿延那,鮮血淋漓,情狀恐怖。
阿延那靠在氈毯上,眼睛低垂,剛好和人頭的視線對上。
他全身僵直,愣住了。
“啊——”
片刻後,阿延那喉嚨裏爆發出尖銳的慘叫聲,連滾帶爬地往後退,直到抵住牆角退無可退了,才抱住自己的腦袋,整個人抖成篩子一般。
阿青挑眉,俯身蹲在人頭旁邊,看一眼那些人頭,再瞟一眼阿延那。
“少主不是想要交代嗎?這就是郞主給少主的交代。那些馬賊,尤其是那劫走蘇九的馬賊,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在這裏了。”
懷朗笑著『插』嘴:“對了,還有馬賊寨主,郞主也殺了。少主不必害怕,我們下手很幹淨,沒有拖泥帶水,他們查不出是誰下的手,就算查出來了,也不敢報複商隊。”
阿延那哆哆嗦嗦著抬起腦袋,看到那些眼睛瞪如銅鈴的人頭,嗚咽一聲,聲音尖細:“瘋了!蘇晏瘋了!”
這哪裏是交代,分明是恐嚇和威脅!
蘇晏讓手下把那些馬賊的人頭帶回來給他看,就是要警告他,他敢再打蘇九的主意……也會是這個下場!
蘇九是蘇晏的,蘇晏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欺負蘇九、買賣蘇九的人。
蘇晏還需要為從他手中搶走蘇九的事交代嗎?
不,蘇晏不需要。
將馬賊一網打盡,這就是蘇晏的態度!
他是強者,就是他了算!
阿延那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再驚叫出聲。
之前蘇晏讓著他,不是怕他父親,而是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
懷朗嘴角一勾,長靴穿過一地滾動的人頭,走向瑟瑟發抖的阿延那。
“少主以為我們郞主這些年真的隻是幫著首領處理商隊的生意?世道這麼『亂』,到處都在打仗,商隊每年輾轉南北東西,走過那麼多地方,卻從來沒有碰到劫匪或者是各地豪強的勒索,一路順風順水,不管到了哪裏別人都要給我們幾分薄麵,我們的運氣怎麼會這麼好?”
阿延那抬起蒼白的臉,雙眼慢慢瞪大。
懷朗微笑:“少主,因為您年紀,首領才沒把這些事告訴您。我們郞主是城中衛率,不僅保護商隊的安全,也保護部落的安全,他曾經帶著部落勇士打退契丹饒進攻,要不是他太年輕,也可以競爭城主之位……他想要誰,連您的父親都會雙手奉上,何況您呢?”
轟隆一聲,雪亮的電光一閃而過,映亮半邊漆黑夜空。
阿延那哆嗦著扭過臉,齒縫間慢慢吐出幾個字:“我認輸,蘇九是蘇晏的。”
他雖然驕縱,也明白弱肉強食的道理。
懷朗和阿青幾人交換了個眼神,命人進來打掃地上的血跡。
“打擾少主了。”
提著布口袋,揚長而去。
……
雖然返程的路上突然落起雨,還是沒影響九寧的好心情。
看她高高興胸欣賞沿途風景,似乎完全沒有因為睡夢中被擄走的事而變得抑鬱恐懼,周嘉暄鬆口氣,盤踞在心頭的沉重和愧疚慢慢被找回妹妹的欣喜代替。
隻要她安全回來,其他的事不重要。
因為落雨的緣故,他們改乘馬車歸家。
周嘉暄讓人在車廂裏鋪了一層又一層厚氈子,送九寧上車,“快到家了,好好睡一覺,等你醒來的時候就回蓬萊閣了。”
九寧嗯一聲,在馬車裏睡了一覺。
醒來的時候雨還在下,雨滴敲打在車頂上,發出綿密的撞響。
車廂分裏間和外間,她掀開簾子喚外間的侍女,“茶。”
侍女忙為她捧茶,動作似乎不大熟練,不是碰倒茶壺就是撞到茶碗。
九寧『揉』『揉』眼睛,沒往心裏去,等茶碗遞到跟前,伸手去接。
茶水有點燙,她啜飲一口,漫不經心掃一眼遞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