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1 / 3)

草原上的冬總是來得格外早, 前幾日還是烈日當頭,曬得人頭暈眼花,轉眼間鉛灰『色』重雲一層層籠下,風雪即至。

一馬平川的茫茫原野上,身披銀泥『色』氅衣的卷發青年騎了一匹黑馬, 在幾千親衛的簇擁下,頭也不回地馳出土城。

無人前來相送, 身後唯有旌旗獵獵飛揚的舒卷聲。

朔風迎麵刮過來,卷起阿史那勃格的衣袍,他望著眼前茫無涯際的草原,就如置身*屏蔽的關鍵字*大海中的孤島一樣,看不見自己的來路, 也看不見自己的歸處。

身在異鄉為異客, 他在這片土地出生、成長, 隻因為血統原因,注定永遠都無法融入麼?

不能回頭。

他狠狠夾一下馬腹,迎著蒼涼的夕暉晚照, 馳向遠方。

一盞茶的工夫後, 已經完全黑透,鉛雲壓得極低, 鵝『毛』大雪撒落下來, 簌簌有聲。

一行人默默冒雪趕路, 沒人出聲抱怨或問詢, 掉隊就代表會被徹底拋下。他們結伴前行, 如一群流濫孤狼。

第二他們終於找到休憩的地方,短暫的修整過後,繼續趕路。

齊州、青州局勢複雜,當地還有割據一方的殘存勢力,沒有人保證他們抵達齊州時等著他們的是什麼,沒有補給,沒有援兵,他們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十後,行進的隊伍忽然停了下來,人群中爆發出飽含恐懼的驚呼聲。

副將飛馳至阿史那勃格身邊,指指河對岸,聲音發顫:“阿郎,你看前方……”

阿史那勃格勒馬山崖前,眺望河對岸。

夕陽西下,即將封凍的河麵折『射』出一道道璀璨霞光。遠處早已被白雪覆蓋的群山亦被夕暉映得豔紅,山巒起伏連綿,似盤龍臥虎。河岸南麵的水澤中,玄『色』旗幟被風扯得刺啦啦作響。丈高的荒草叢中,透出一抹抹整齊的鴉『色』——那是士兵身上的甲衣,他們排成整齊的隊列,手執長|槍、大刀,紅纓如血,殺機畢『露』,身影幾乎和周邊融為一體。

這支隊伍早已等候多時,他們埋伏在河岸邊,等的就是自己。

副將冷汗涔涔,語無倫次:“到處都是……漫山遍野都是……他們軍容嚴整,打的是節度使的旗幟,一定是周使君的人!他們肯定早就跟著我們了!之前他們不現身,等我們人疲馬乏時才出手……跑不了,跑不了啊!”

阿史那勃格沉默了一會兒,抬手,示意隊伍停下。

他的部下紛紛勒馬。

風聲鶴唳,一片肅殺。

阿史那勃格撥馬,走到陣前,緩緩拔出腰間佩刀。

他不可能背叛義父,即使他才剛剛被義父逐出土城。

此處波瀾壯闊,山河雄壯,葬身此處,倒也不差。

他身後的幾千兵士慌『亂』了一瞬,明白他的決心,咽了口唾沫,默默地跟上他,長刀出鞘。

風聲呼嘯,綺麗的暮『色』給一張張年輕的麵孔鍍上一層淡淡的金光。

僵持了近半個時辰後,河對岸的軍士吹起進攻的號角。

恍如狼哭鬼嚎的嗚嗚聲中,兩軍同時邁開步伐,沉重的腳步聲此起彼伏,轟隆轟隆,宛如雷鳴。

阿史那勃格身先士卒,衝入戰陣,手中的佩刀在夕光中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鮮血飛濺,河麵很快被染紅。

慘嚎聲、砍殺聲、刺耳的刀劍相擊聲……

對方養足精神,埋伏已久,而且人數遠超於自己,阿史那勃格拚盡全力,也無法衝出重圍。

這是一場沒有贏麵的戰鬥。

對方擁有壓倒『性』的兵力優勢,山呼海嘯一般衝入他們這幾千饒隊伍,片刻間就將他們的隊形絞得支離破碎,張開血盆大口,把潰散的兵士吞噬殆盡。

阿史那勃格身邊的士兵越來越少,慢慢地隻剩下他一人孤身作戰。

最後一束夕光沉入群山之間,『色』漆黑,北風狂卷而過,雪花無聲飄落。

阿史那勃格環顧一周,眼前隻有密密麻麻的敵軍。

槍|尖如林,刀影閃爍。

他精疲力竭,不知道自己到底堅持了多久,握刀的手腕早已傷痕累累,大腿皮開肉綻,背上、肩上也不知道中了多少箭。他聞到自己鮮血的味道,散發著濃烈的死亡氣息。

一聲尖銳的破空聲從身後傳來,箭尖帶起凜冽的風,阿史那勃格遲緩地扭過頭,舉刀格開這一箭。

下一刻,斜刺裏閃過一道黑影,快如閃電,肩背處一記重擊,他眼前一黑,栽倒馬下。

義父,兒子走了。

阿史那勃格躺在河邊泥濘的沙土上,看一眼黑沉沉的穹,慢慢閉上眼睛。

黑馬低頭『舔』舐他的臉,企圖喚醒自己的主人。

夜『色』深沉。

……

半個月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