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中秋夜宴,酒過三巡,席上便不見了冷家兄妹和公主殿下。
他們正從近西華門的角樓之上,翻過畫窗,沿著皇城邊上最高聳的紅牆一排坐過去。
一行六人,不會武的玉昭和雲容坐中間,又有冷溪和冷煥在兩側,隻要不亂動,也便安全了。
絢麗多彩的煙火在萬裏無雲的夜空綻放,璀璨奪目,與月爭輝。
這邊是八仙過海,那邊是嫦娥奔月,一會兒飛起一朵雍容華貴的牡丹,一會兒又舞上一場喜鵲登枝。
玉昭看得笑彎了一雙眼睛,一個勁兒地和雲容拍手稱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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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那捧煙花升上空,在星雲間綻開,像是一條金甲巨龍與月並肩,遊弋在華都城的上空。
千般萬化的光落在他們六個饒臉龐,六張年輕的臉是那樣青春洋溢,笑容或深或淺,一同歡喜著同一片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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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個願吧。”冷煉微笑地仰著臉,沉靜的眸子裏全是五彩斑斕的光影,“聽海邊的人,煙火是為了將人們的心願告訴月神望舒而誕生的。若對著煙火許願,想來月神娘娘一定聽得到。”
“是麼?那好,”冷煥二話不,就扯著嗓子喊起來:“我,冷煥冷同光,要讓華都所有的百姓都平平安安,吃飽穿暖!”
“那我祝雲容,要成為下第一女神醫,懸壺濟世,救死扶傷!”
“信女玉昭願嫁一如意郎君,長相廝守,白首不離。”
“在下定要為沈家昭雪,重振沈家軍!”
“我冷煉,願以家父為楷模,做個清剛不阿,堂堂正正的錦衣衛,為國盡忠,死而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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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人意氣風發,對著月,對著星,更對著還是一片空白的將來。
西風微涼,吹起冷溪的頭發,拂過她微微揚起的側臉。
她難得有這般嫻靜的時刻,眼神略滯,像是在思索甚麼。
“冷溪姐姐快許願吧,煙花就快落下去啦!”玉昭在旁催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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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溪偏頭看了她一眼,“我是在想,為何我們要將實現願望的權力交給神佛,為何不能是我們自己靠自己去實現呢?”
“得了吧,平常也沒見你想得那麼高深。”冷煥歪過身子嘲笑她。
“你懂個屁!”冷溪迅速白了她二哥一眼,扭頭看向邊已然隕落下去的煙火,突發奇想,“不如我們將大家的願望都記下來,裝在一起藏起來,再定下一個開啟的期限,等到了那時再一起打開,看看我們的願望有沒有實現?”
“我覺得魚兒得甚是有理,生而為人,本就該靠自身不斷努力,去達成願想。”冷煉點頭道。
得到大哥的認可,冷溪得意地朝二哥哼了一聲。
後者聳了聳肩,“依你也無妨,隻是期限定多久合適,你想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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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玉昭眼也不眨地提議。
“公主殿下,別忘了你已經及笄啦,這兩年官家就會為你定下駙馬,用不著十年這麼久吧?”雲容問。
冷煥一笑:“這雲容姑娘就不懂了吧,日久見人心,短短兩三年,誰知道那位未來駙馬究竟是匹好馬還是劣馬。對吧,殿下?”
玉昭紅著臉靦腆地點零頭。
“那就這麼定了。”冷溪一撫掌,一麵心翼翼扶著玉昭從琉璃瓦上起身,一麵道,“待會兒大家寫了之後就交給我,我知道一個地方,保準兒誰都發現不了。”
於是六個人一拍即合,找來筆墨,又尋到幾節幹淨的空心竹,叫冷煉三下五除二劈開,每個人拿去一片落筆。
最後丟進冷溪不知從哪弄來的空壇子裏,好似釀酒般蓋布封壇。
就連沈恥,也在玉昭的軟磨硬泡下,應下了這樁怎麼想都有點蠢的閑事。